在第五日的傍晚, 李霁侠不负众望终于幽幽醒转。
众人这几日的煎熬终于结束,康王府终于得以延续了!薛可蕊心头的巨石也落了地,薛家也终于保住了。
这一日的晚膳,柳玥君特意安排厨房多烧了几道菜。李霁侠醒转过来,柳玥君派人邀请冯驾来用晚膳。
柳玥君喜气洋洋,过几日就是上元节,李霁侠能在上元节前醒转过来是最好不过, 正好全家一起过节!
“胡嬷嬷, 你来瞧瞧我这镯子可还好看,要不要换个镶金的?”
柳玥君斜靠胡床上, 面前摆着一只妆柩, 正对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玉镯。
胡嬷嬷眯缝着老眼, 笑眯眯地凑过来,借着烛火可劲地盯着那玉镯子看。灼灼烛火下, 柳玥君的纤长流利的皓腕如莹莹白雪, 胡嬷嬷咂巴着嘴儿, 发自内心地喟叹:
“啧啧!瞧瞧这只手, 可真是好看呐……”
柳玥君娇喝一声,佯嗔道:“啐!胡嬷嬷!说什么呢?”
“呵呵……我说夫人呐,这手腕子,带什么不好看?就是带根草,也是美极了,节度使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柳玥君掩面,嘴角的笑却如此明朗,“胡嬷嬷……”
胡嬷嬷满心欢喜,望着柳玥君如此神态,笑得愈发慈祥又和蔼。
不多时,冯驾来了。他刚从衙门回府,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赶了过来。
“玥君,听管家说,侠儿醒转了?”
还没进门,便听见冯驾喜气洋洋的询问。
柳玥君忙从胡床上下来,急匆匆赶往房门口迎接他。
“是的,大人,才醒了不到一个时辰。”柳玥君也是满脸喜色。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冯驾大舒一口气,望着柳玥君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显见得他的心情也甚是愉悦。
冯驾大踏步走进了屋,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暖意融融的。冯驾抬手刚解下肩上的大氅,便有婢女早早走过来接走放好。柳玥君看见他还穿着官服,绛紫的麒麟纹缂丝团领袍,镶金嵌玉的蹀躞带。
柳玥君嗔怨道,“这年都没有过完,怎的如此繁忙?”
她记得从前冯驾过年期间从来不会忙成这样,大不了犒劳凉州驻军时要耽搁几日而已,哪像现在,比平日里公干还要忙。
“唔……最近北边的契丹人日子估计过太好了,皮有点痒,常来挑点事。”冯驾金刀大马地坐下,抬手接过胡嬷嬷递过来的热茶,无可无不可说道:
“最近有消息说,契丹国的五皇子与八皇子私服入了关,我们的各大关隘也的确没有收到过契丹王任何有关皇子入我大唐的文牒。这些日子,我都在联络周边的各大官员处理这件事,故而忙了些。”
柳玥君颔首,“大人可知,他们进关,所图何事?”
冯驾笑,“眼下尚且不知,既然两名皇子乃易服入关,想必没什么好事要做。”
冯驾放下茶盏,抬眼望了望屋中各处,奇道,“就你我二人一起用膳?”
柳玥君佯怒,“怎的,我就不能找你吃饭了?”
冯驾摆手,“哪里,哪里,我还当玥君也叫了世子嫔,一同庆祝侠儿醒转……”
“嘁——休要再提那个小贱人,她害得我儿成了那个样子,还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我真是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柳玥君一脸鄙夷,张口打断了冯驾的话。
冯驾一愣,他没想到柳玥君对薛可蕊还有这么大的怨气。转瞬,冯驾继续开口,“玥君,薛可蕊是侠儿明媒正娶的世子嫔,不是小贱人。你一口一个小贱人,就算是侠儿听到也会伤心的。玥君也别再先入为主的臆断了,侠儿既醒,你可有亲自问过他?”
柳玥君杏眼圆瞪,望着冯驾一脸没好气,“什么叫先入为主?你还当那小贱人是好人?侠儿也说是世子嫔与他玩闹,他才晕的。”
李霁侠是赤身晕倒在几乎也是同样赤身的薛可蕊身上的,其实此种内闱丑事,一般人怎好细说?柳玥君也没能多问,不过就是哭天抢地地抱着李霁侠唤上几句,“我的儿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竟然晕了如此多日,可是芳洲没伺候好你用药?”
作为此桩丑事的主人公李霁侠自然也不愿多提那不堪的经过,准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感觉都差不多到位了,却在提“枪”上马的最后关头歇了菜,这在一个男人看来就是一桩莫大的耻辱!若不是因为对方是薛可蕊,他怕是又要杀人灭口了。
如今他巴不得立马就把那段可耻的回忆赶紧都给遗忘掉,所以当柳玥君再度问起事件的经过,李霁侠只淡淡地回应一句,儿子只是与世子嫔玩闹,没想到竟厥过去了……
李霁侠说的还不及芳洲及那一帮丫鬟们说得详细,芳洲将那整件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抖落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芳洲说,薛可蕊白日里去了灵钟寺,回来觉得汗湿了身子不舒服,便要沐浴。正好遇见世子爷回了屋,世子爷宠妻,就要赶走侍女,他自己来帮忙。世子夫人并不拒绝,做婢女的自然犟不过主子只好撤了,任由世子爷一个人与世子夫人呆在一处。
其后,柳玥君又再多问了几个婢子,皆答薛可蕊没有拒绝世子爷提出的“服侍”请求。
柳玥君怒了,一个男人提出要服侍女人沐浴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就不信薛可蕊不知道。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小贱人不仅欣然笑纳,还与李霁侠语笑嫣然。
李霁侠发病不会突然就晕厥过去,那是有个过程的。小贱人欲壑难填,看见李霁侠有了异状竟然为了自己的私欲对她的侠儿放任不管!这才酿成了今日的祸事。
柳玥君恨得牙痒痒,抹着泪儿,凄凄又惨惨:
“大人,你以为是玥君胡诌冤枉好人?那薛可蕊莫不是是被大家强迫去净房脱了衣裳沐浴的?那小贱人就是故意的!她白日宣淫不说,还不知节制,看见侠儿力有不支依然不依不饶,这才导致我的侠儿昏厥如此多日。大人啊!你说我康王爷一脉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遭受如此多磨难不说,还偏偏摊上这样的狐狸精啊……”
冯驾低着头不说话,面色铁青。须臾,他直起身来,望着柳玥君那梨花带雨的脸,放柔了声音:
“玥君莫要再哭了,侠儿经此一劫,想必也能知晓凡事都得有所节制。世子夫人虽然照顾不周,但小夫妻能蜜里调油,也是美事一桩。从前玥君你不是还担心抱不上孙子吗?如今看来,侠儿已然大好,这不是康王府的大喜事又是什么?玥君,侠儿恢复了正常,与世子嫔琴瑟和鸣,哪怕有了一点小小的波折,好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恶果,你做婆母的也应当感到欣慰才是……”
听得此言,柳玥君捏着罗帕,捂着嘴儿,似乎哭得好转了一些,她望着冯驾讨好的脸,口中虽依然啐骂,语调却是放缓了许多。
“话虽如此,我少了一桩烦心事,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可是传宗接代如若还会要了我侠儿的命,我宁愿不要那孙子……”
冯驾吃吃地笑,“是么?那么我去告诉侠儿,他的母亲只希望他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养得白白胖胖就好,不希望抱孙子……”
“呔!说什么呢!”柳玥君张口打断冯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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