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洲是李霁侠的贴身大丫鬟,薛可蕊刚嫁进冯府便发现了,除了如厕与睡觉,芳洲几乎与李霁侠形影不离。这名唤做芳洲的丫鬟,严格地替荣国夫人管理着李霁侠所有应当遵守的举止规范。
芳洲有一双沉静的大眼睛,白生生的脸颊生得内敛又可亲,薛可蕊觉得她对李霁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提醒薛可蕊李霁侠爱喝很浓的绿茶,可是绿茶喝多会喛气,她建议薛可蕊尽量多的给世子爷换红茶或普洱。
她提醒薛可蕊,世子爷午睡前不能吃太饱,所以那冰凉的果子就别给世子爷吃了,他吃了会不舒服。
她提醒薛可蕊,世子夫人您喜欢穿丝质里衣,可世子爷贴身只能穿细棉的汗衫,不然他睡一觉起来便会受凉。
她甚至提醒薛可蕊,午睡时最好与世子爷分开谁,世子夫人您昨夜睡得死,不知道,世子爷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昨晚他翻来覆去地总是醒,中午得让世子爷一个人好好补补眠……
薛可蕊觉得自己“落后”了,她是李霁侠的妻子,却对李霁侠一无所知。于是她很努力地多看,多学习,她好歹算是李霁侠的“枕边人”,她总得要表现得比一个贴身丫鬟懂更多才对……
今晚的柳玥君可以算得上是身体力行地给薛可蕊上了一堂王府大课,薛可蕊学到了不少新知识,并默默地铭记在心。
薛可蕊呆呆地看着“忙碌”的柳玥君“关照”完自己儿子的饭碗后,又将目光投射到身侧那个男人身上。
薛可蕊发现,或许是冯驾太过威严,柳玥君不大敢同对待李霁侠那样,直接对冯驾唠叨应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冯驾似乎讨厌别人伺候他吃饭,他身侧没有婢女替他布菜端汤。薛可蕊觉得,冯驾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他武将的本性,他一改平日里那优雅闲适的作风,自己抡起胳膊唏哩呼噜一通猛干。
于是柳玥君会不停地给冯驾夹她认为应该吃的菜。
没有言语上的干扰,冯驾感觉不到聒噪,他只对桌上的肉食集中火力猛攻。薛可蕊想,肉食应该是天底下所有武将都爱的东西。
在柳玥君的“总揽全局”下,冯驾第一个用完了晚膳,薛可蕊也立马收住了手中的箸。还是李霁侠自桌底轻轻捏住了她的手。
“娘子再用些,仲父向来吃得快,你别同他比。”
薛可蕊莞尔,正要告诉李霁侠她的确吃饱了,眼前端过来一碗仙人脔。
“把这个也吃了吧,我看你一来便吃了一大碗,想来你们小姑娘应该都爱这个。”
薛可蕊抬头,正好对上冯驾浅笑的眼。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一块细棉帕正细细抆着手。
“我是粗人,常年在外打仗,学不来慢条斯理地吃东西,让世子嫔见笑了。”
第二十章 爱恋
饭后,薛可蕊被柳玥君留住了。柳玥君让李霁侠先走,她有些女人间的“私房话”要同薛可蕊讲。
李霁侠走得依依不舍、不情不愿,可是他毕竟不是孩子,再不愿意也只得微笑着嘱咐母亲让薛可蕊早点回房,他在枫和园等着薛可蕊的。
柳玥君嗔笑,“一盏茶的时间都舍不得让出来,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李霁侠被怼得脸颊通红,还是冯驾走上前,拉起李霁侠就往屋外走,“侠儿跟仲父走,她们讲她们的,你仲父有话同侠儿讲。”
薛可蕊忐忑,不知道柳玥君能有什么体己话要同自己讲。疑惑中,她看见柳玥君自袖中摸出一张纸,展开来,原来是一张药方。
“可蕊是自己人,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不隐瞒了。侠儿身子不好,离不得药,每日需得熬药一剂,睡前送与侠儿服用。”
薛可蕊颔首,李霁侠每日须得喝药,她早有耳闻。接过柳玥君的药方一看,呵,好家伙,密匝匝满满一整页!
“这熬药说起来简单,其实讲究挺多,如今你做了世子嫔,少不得要操心这件事,今日为娘便要同你细细讲讲。”柳玥君探出手,指着纸上的字,开始一行行说开来。
原来李霁侠的药,从来都是芳洲亲自负责,但芳洲是婢女,不是世子嫔,既然薛可蕊做了女主人,插手监督芳洲熬药也实属应当。
薛可蕊沉心静气,认真记下柳玥君讲出的每一句话。薛家有涉足药材生意,赫赫有名的正和堂药铺便是他薛家名下的。虽不曾专门学过医,但薛可蕊长期玩马,因着照顾马儿,倒也在正和堂药铺里药师的指点下,掌握了一些基础的药理。只是望着面前这张配比乖张,药理诡异的方子,以薛可蕊目前这点本事,要想彻底理解并记住这张“高精尖”的药方,依旧弄得薛可蕊大呼费力!
柳玥君异常详细地冲薛可蕊解释,哪些药应该先熬,哪些药应该后熬,哪些药应该文火熬,哪些药应该大火沸。因为这些都有很详细的操作规程,顺序不能乱,大小火不能错,依照柳玥君的话就是:错了一步就“没用了”。
只这嫁进冯府的第一天,薛可蕊就觉得自己已经学了在薛府一年才能学完的规矩。
都说侯门深深不好混,这话果然不假。待柳玥君讲完,薛可蕊也禁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
柳玥君挑眉,似笑非笑地冲薛可蕊说道:
“咱是王府不同于寻常人家,作皇家的媳妇可要比别人家困难许多,无论行走坐卧,规矩都要比寻常人家多得多。所以,可蕊在我们家,可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霁侠身子需要保养,一丝马虎都不能有,冯大人治军,为人更加刻板、严谨。所以,你说话、做事都须得前思后想看清楚,更得讲礼仪尊卑,切不可恣意妄为,平白惹了节度使大人不高兴。”
望着柳玥君那意味深长的眼,薛可蕊挺直了腰板,心中凛然,她恭恭敬敬地冲柳玥君一个颔首:“母亲,儿媳记下了,孩儿定会谨遵母亲教诲。”
薛可蕊知道柳玥君是在给自己立规矩,想来是自己第一次女扮男装,在冯府骑马又摘花的,给柳玥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次的确不稳重极了,怨不得连素来疼爱她的薛恒都要出手收拾她。
……
回到枫和园时,已经亥时了。李霁侠还没有睡,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本书,神不守舍地看着,看见薛可蕊回来,便腾地一声直起身来奔至薛可蕊身边。
“娘子……怎么这么久?”
薛可蕊看见他眼中的焦灼,扑哧一声笑出声,“着什么急,还不是母亲要同我交待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儿媳妇,总得要多学学。”
“我娘,她找你说什么?”李霁侠有些担忧,有什么话非要背着他说?他怕柳玥君找薛可蕊的麻烦。
“也没甚特别的……”薛可蕊抿着嘴儿,侧过头。
“无非就是怎样替你熬药,她还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所有能让我更好地照顾你的事项,就这样。”
薛可蕊突然定定地看着他,“你娘说你每晚必须亥时睡觉,今日为何还不休息?”
李霁侠冲她眨眨眼,一咧嘴露出“邪魅一笑”,有男人温热的鼻息灌入耳中,带给她耳内一阵过电般的酥.麻。李霁侠捏着她的腰,将她轻揽入怀:
“为夫不是在等你嘛……”
薛可蕊心中猛跳两下,无端有些悸动。她的脸颊飞红,却有微笑漾开,她羞涩地推开他那并不宽厚的胸膛:
“别闹,快去洗漱洗漱,好尽快歇息,莫要叫你母亲担心。”
李霁侠眼中闪着光,抓住她一双柔荑不肯撒手。
“娘子莫催,芳洲替我洗漱过了,是时候该为夫伺候娘子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