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三胖并不能理解什么是生死,在他眼里,小花篮可以买,爸妈应该也行。
木夏不知道如何教他明白生死,同时又不伤害他,只能一直哄着:“可是姐姐赚的钱不够,爸爸妈妈很贵的。”
木夏心想,都说亲情无价,她永远买不起,不算骗弟弟。
三胖:“爸爸妈妈多少钱一斤?”
木夏随口说出一个数目,“大概一个亿吧。”
三胖:“一个亿是多少?”
木夏:“大概是十个咱们家的房子。”
“这样啊?”三胖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么米其林的妈妈一定好贵好贵的。”
木夏回想在纸扎店遇到体态稍显臃肿的少妇,哭笑不得,“这种话和姐姐说就行了,不准在幼稚园里说。”
为了安抚三胖,木夏破例牵着他去甜品店,点了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冰淇淋,三胖吸溜口水,没有动叉子,“姐姐,我不吃冰淇淋了,把钱留着买爸爸妈妈吧。”
一听这话,泪水如海潮汹涌,木夏憋得眼眶通红,才忍住泪水,故意转移话题,“你没有爸爸妈妈,但是你有姐姐啊,你们班上几个人有姐姐?他们的姐姐接他放学、给他洗澡、给他读绘本睡觉、给他买冰淇淋,和他一起做手工吗?”
三胖数着手指头,想了想,“没有,他们没有姐姐,有姐姐的都没有我的姐姐好。”
木夏说道:“这就对了,有好姐姐的,没有爸爸妈妈,有爸爸妈妈的,没有好姐姐。就像幼稚园里排队分果果,你一个呀我一个,东东不在,给他留一个,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多要。”
三胖觉得木夏说的有道理,方将攒钱买爹妈的念头抛在脑后,专心吃冰淇淋。
出于补偿心理,三胖吃完冰淇淋,木夏又带着他去金沙滩疯跑,戏水玩耍,晚餐是平时绝对禁止的汉堡薯条等垃圾食品。
吃饱喝足玩够回家,洗澡讲故事哄睡,看账目做计划,在网上继续寻找适合改造民宿的房源,瞥见桌上的小花篮,糟糕!亲子手工忘记做了!
林焰做完兼职代驾,踩着电动滑板车回来,已经午夜十二点半,店里大堂空无一人,木夏坐在吧台椅上,正在用剪刀剪去纸扎花篮看上去很渗人的纸花。
这玩意儿应该是烧给死人的。
木夏剪去纸花,插上比较持久鲜花,脸盆大的向日葵,含苞待放的睡莲,两束香水百合,两束玫瑰,勉强可以交差了。
林焰在外头通过落地玻璃窗看见这插花的一幕,怕木夏要债,偷偷从厨房后门回到房间,他累极了,冲了个澡后倒头便睡。
朦胧中,他看到一座豪宅,夏日花园里开满了玫瑰,年轻貌美的少妇提着花篮,剪着一束束玫瑰花,是母亲。
玫瑰花园,一对父子正在嬉戏玩耍,他们各自端着枪,枪口里喷出一簇簇水流,父子俩全身被水枪呲得湿透,欢声笑语。
林焰看着温馨的浮光掠影,心却揪痛起来,他对着小男孩大叫:“放下枪!放下枪!那把枪是真的!”
小男孩听不见,他端着枪朝父亲射去,这一回,喷出的是子弹。
子弹穿过父亲的胸膛,一片殷红,像是开了一朵玫瑰花。
第23章 你是相信我这个老员工,还是相信这个负债累累,满口谎言的新
林焰从噩梦中醒来,手机屏幕显示五点二十七分。
若是平时,他会倒在床上美美睡个回笼觉,可是今天,他不想将噩梦继续,室友王人杰正睡的香甜。林焰悄悄起床,从上铺爬下来,穿上跑鞋,出去沿着山道跑步。
自从因打架斗殴被省帆船队开除,他就没有进行过体能训练了,蜿蜒的山道起起伏伏,跑起来很是费力,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有人在他胸口装了一面大鼓。
林焰很享受这种极限的感觉,身体上的强压渐渐驱散了噩梦的不适,让他专注于路和远方。
他相信,只要速度快,就会将童年阴影抛在后面,追不上他。
跑步是这样、帆船也是、冲浪也是。所有的比赛,他的对手其实都是自己。
绿岛市位处东边,天亮的早,夏季早上四点就亮了,到了六点,阳光已经见缝插针似的穿透树叶之间的缝隙,落在林焰穿着工字背心的脊背上,点点与斑斑。
前方是一片刚刚竖立的霓虹灯招牌——“山海·印象”
才半个小时,他就翻阅了一个山头,速度够快。
他做了个几个拉伸动作,打算以同样的速度往回跑——六点半要做给咖啡机预热等早餐准备工作。
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三间大瓦房里出来,钻进一辆车,开下山。
林焰认识这个人——此人叫做田雨辉,是木夏家的民宿有三年工龄的管家。此人手里有许多高端客户,来民宿的时候指名要他服务,他擅长品酒调酒,向客人推销各种昂贵的酒水,民宿地下室的酒窖,一半都是他卖出去的。
每个月单是酒类的提成就好几万,有时候超过十万,林焰很是羡慕,他要是有田雨辉的客户资源和手段,一个月就能还清欠款,不用总是躲避木夏“林焰今天还钱了吗”的眼神。
田雨辉一大清早从竞争者正在修建的民宿里走出来……
傻黑甜林焰推测:田雨辉八成要跳槽。
那么问题来了?要不要告诉老板?
林焰一边往回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换工作再正常不过,跳槽又不犯法,没必要像个告密者似的讨好老板。何况,告密对我又没有好处。
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了,当做没事人似的,好像也不对……
林焰一路纠结跑回民宿,抆桌子、烤土司、煎鸡蛋做早餐,七点半木夏一手提着花篮,一手牵着还在揉眼睛打呵欠的三胖从房间跑出来。
黄色大鼻子娃娃车准点停在门口接人,隔着落地窗,林焰看见木夏把三胖抱到车门台阶,亲了亲小肉鼻,把昨晚半夜赶工的小花篮递给老师。
花篮里两朵鲜红的玫瑰花似乎灼烧着林焰的眼睛,他别过脸去,转身做咖啡。
一个女人,纵然总是一副讨债鬼的可恶模样,但忙于工作还要负担一个五岁男孩的人生,迷信电视上吃整条鱼的营养专家,做出连鱼头一起打成鱼尸糊糊等黑暗料理、熬到半夜坚持做完幼稚园的功课,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