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瑟瑟发抖,张贤妃倒是反应过来了,急忙问道:“他们往哪里去了?这边人手够不够,不会打过来吧?”
换了旁人,应天帝还没咽气,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带兵打承干殿,然而姬威本就是个理法之外的存在,张贤妃问完,张鹏也是一个激灵,看向小兵。
“回娘娘的话,小的来的时候,宁骁侯已经带着人往东宫去了,弟兄们不敢朝他们动手,死的死,伤的伤,不知道这会儿人是不是已经进了东宫。”
这,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怎么说应天帝还在弥留之际,无诏带兵入皇城,较起真来,姬威这可是叛乱之罪,要灭九族的。
然而这会儿,姬威是他们准备用来和姬镇谈判的筹码,谁死了他都不能死,张鹏一时也想不出个好法子,只咬牙说道:“让人把东宫围起来,活捉姬家姐弟,至于姬府家兵,杀无赦。”
小兵连忙领命退下,脚步匆匆,张贤妃也有些恼了,冷声道:“到底夜长梦多,还是赶紧让宸儿坐上皇位要紧,父亲那边我去说,你让人去把宸儿带来。”
张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朝着没知没觉的应天帝看去,唬了一跳,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帝王入葬,那可是要经过御医勘察的,妹妹,他这都差不多了,急什么?犯不上啊。”
“十天前就说差不多了,死活吊着一口气不肯走,平白放着恶心人,”张贤妃瞥一眼老态龙钟的应天帝,秋水似的明眸里划过一丝厌恶和快意,“而且连诏书都做得,还找不来几个御医不成,做得干净点不就得了?”
自家妹子这话说得其实不无道理,筹谋了这么些日子,眼看着一切快要成定局了,突然闹出姬威的事情,这么大的动静,还不知道有没有走漏风声,要是应天帝一直撑着一口气不死,他们难不成还要等到姬镇兵临城下吗?
张鹏想通得很快,然而对上应天帝那双睁着的,昏黄的,泛着血丝的浑浊眼睛,心里还是忍不住蔓延出凉意来,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对皇权的敬畏更甚鬼神,很多时候嘴上说得痛快,真的对上了才知道深浅,尤其应天帝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即便现在连人都认不得,五官里带出的威仪还是震住了张鹏。
见张鹏死死地看着床榻半天,就是不动手,张贤妃有些恼了,骂了声废物,一把扯过他手里的枕头,几步上前,只是对上应天帝的脸庞,她也不免瑟缩了一下,随即把枕头扔给大宫女秋心,“你,你来。”
秋心看了看张贤妃,又看了看张鹏,这两兄妹的神色是很像的,恐惧里带着几分下意识的兴奋,秋心顿了顿,低下头,用双手把枕头按上了应天帝的脸,然后死死的捂住。
十天水米不进,神志已经不清,应天帝连一丝抵抗都没有,也不知道秋心捂了多久,张鹏终于鼓起勇气去探了探应天帝的脉搏,是停的。
秋心腿一软,就这么瘫在了床榻边,张贤妃连忙把枕头拿开,却正好对上应天帝圆睁的双眼,她吓住了,反倒是秋心,颤抖着手慢慢地给应天帝合上了双眼。
“陛下,龙驭归天……”
李湛英身后还跟着来请脉的御医,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这一声,顿时整个人都嗡了,直到相熟的御医拉扯了他好几下,他才下意识地跟着一起跪了。
张鹏第一时间就去调遣京畿巡防守备军,准备开始全城戒严,打定主意要在太子回来之前定下胜局,至于姬威,他就不信,那区区两百的家兵能在皇城里闹出什么水花来。
久违的丧钟声响彻皇城,外间的喊杀声不减反增,宝儿心惊胆战,然而也不知道是南园小冷宫的名声在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喊杀声虽大,还真没有朝他们这边来的。
四个小宫女终于也意识到了什么,外间响动完全不像是戒严,反倒更像是打杀人,宝儿还算是好的,听霜听雪已经吓坏了,几次想要收拾东西跑出去,都被宝儿拦住了。
“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万一是乱军在杀人,你们就这么跑出去,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叫人放心?”宝儿拧着眉头,板着脸的模样,倒真有了几分姑姑的气势。
听霜瑟缩着说道:“我们可以躲到宫人房里,就算是乱军,搜的也是主子的地方啊……”
宝儿想也不想说道:“南园是主子的地方吗?外面上了封,一路荒得长草,我们的院子最僻静,就是一间一间搜也要花点时间,我们听到动静就躲去地窖,比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外冲要安全得多。”
这话是有道理,听霜也就没再说话,这会儿正是三更时分,如意受不住已经去睡了,不敢点灯让外头看见,黑漆漆的,众人守在一起,倒有些莫名的安心感。
丧钟声接连不断地敲响,悲凉里带着几分悠长,似乎昭示着帝王的威仪远去,江麟从里屋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漫天的星辰,他黑亮的眸子里映出几分不解,眉头微微的拧了起来。
“小主子,怎么出来了?”宝儿不由分说地给江麟穿上一件外衣,嘴里数落,“都入秋了,晚上要多穿件衣服,着凉就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