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阳光正好,不算刺眼也没有太冷,宝儿坐在小凳子上,拿着绣绷歪歪扭扭的绣花,这是二姑教她的,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做点女红,耐着性子做,做过一阵子,心也就安定了。
暖黄色的绣线在雪白的缎子上穿梭,宝儿只绣了一点花蕊和一片花瓣,眼睛就酸得不行,刚起来走了两步,就见前院伺候的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急忙道:“凝脂姐姐,殿下派了好几位嬷嬷过来,说是要给宫女们挨个验身,正找你呢……”
宝儿差点没让手里的绣花针戳出一个洞来,她当然知道什么叫验身,刚进宫的时候就验过一回,谁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愿意被一群人看着检查身子干不干净?何况那会儿还是个老太监负责监管,她差点没吓哭了,还是二姑找了熟人才免了她那一关。
不过这么说,宝儿倒是猜到了,定是苏荷冒认皇嗣的事情惹恼了太子,为了警告更为了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才要挨个重新检验。
秋节院东边砌着池塘,池塘上盖着水榭,绕过水榭池塘就是一小丛竹林,竹林里有一处仿造前人山居的小屋,平日里除了李良媛会去,只有粗使的丫头会过去打扫,这会儿便临时充做验身的地方。
秋节院伺候的人不多,粗使的宫女在后头排着队,宝儿进去的时候,如诗已经验过身了,正低着头整理裙摆,房间里人不算多,四个验身的婆子并六个负责监管的小太监,宝儿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记录着什么的小松子,顿时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如画解了腰封,尽量避开太监的视线脱衣,遮遮掩掩来到婆子跟前,坐上摆在正中的长桌,宝儿别过眼,揪着手里的帕子,就听那替如画验身的婆子喝道:“把手拿开,要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有什么好遮掩的?”
如画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宝儿也跟着咬了唇,她一点也不想让这些人瞧自己的身子,更别说还要让那婆子……她只要想一想,就快要掉眼泪了。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宝儿没注意听,然后就听那婆子高声报了一句:“过。”
一个字报完,如画得以解脱,哭哭啼啼的把衣服抱起来,躲进屏风后一件件穿上,宝儿却提起了心,咬着嘴唇磨蹭着不想动弹。
小松子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名册翻过一页,正要说话,负责验身的婆子瞥了宝儿一眼,朝她招手,“过来,把衣服脱了,脱干净,别磨蹭。”
“嬷嬷,您看,这位姑娘是我们掌印的对食,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小松子连忙拦住婆子,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意,“只要有人在旁监管不就成了吗?掌印的身份只有更高的。”
宝儿注意到小松子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了那婆子的手里,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那婆子,似乎是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分量,那婆子刻薄的脸庞上露出些许笑意来,摆摆手,小松子抆了抆头上的汗,把宝儿拉到屏风后面。
“宝儿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掌印一会儿就到,太子说了,今天验身这一关谁都得过,不过监管可以让掌印一个人来,待会儿就在屏风后头验,你别怕啊,掌印交代过的事情,就没有不成的。”
宝儿小声的应了一句,定了定心神,知道今天必定是逃不过的,但比起被六七个小太监看光,她……还是更宁愿让长青一个人看。
外间又过了几轮,抽泣的声音不住传来,宝儿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绳子了,外间房门轻扣,熟悉的脚步声落进耳朵里,宝儿连忙站起身,正见长青半遮着视线,绕到屏风后。
“刚才处理了些事情,我来迟了。”长青轻声说了一句,仿佛能安抚进人的心里。
宫女的抽泣声还在继续,宝儿摇摇头,小声说道:“长青……还好有你在,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的身子。”
长青一顿,唇角微微的弯了起来,宝儿低下头,揪着手里的帕子,发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色顿时通红,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我刚才看到里面那么多人,都快吓死了,小松子也在,好几个人呢,如、如画刚刚都哭了……”
忽然发顶落下一个轻轻的抚摸,宝儿愣愣的抬起头,正对上长青温柔的像湖泊一样的眸子,她的心顿时漏掉了一拍,只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别怕。”
宝儿忽然就什么也不怕了,她一把扑进长青的怀里,有点想哭。她发觉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像长青对她这样好,他生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把她当成手里的珍宝。
小松子一进来就瞧见两个人抱在一起,顿时屏住呼吸,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退出去,宝儿见了,连忙抹掉眼角的湿意,退出了长青的怀抱。
“外头都验完了?”长青看向小松子,小松子连忙点点头。
监察的小太监都退了出去,负责验身的婆子只留下了一个,长青这才点头放那婆子进来。验身的婆子品级很低,平日里只能和一些刚进宫的宫女打交道,那婆子和小松子说话不觉得有什么,对上长青的视线,顿时矮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