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闭眼躺在龙榻上休憩的皇帝便随即睁开了眼睛。
他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声音沙哑却希冀道:“阿茗……是阿茗的孩子,是吗?”
阿梧茫然地歪了歪脑袋,直直盯着龙榻上已显苍老疲态的皇帝,眼神疑惑。
皇后凝视着阿梧,唇角扬起微笑,温声道:“好孩子,到母后跟前来。”
听见这话,阿梧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瞪大眼睛,执拗地摇了摇头,就是不过去——这个女人为什么自称是他母后?他分明没有母后。
被宫女扶着靠坐在榻边,皇帝终于缓过一口气,侧首看向阿梧。
静静地看了阿梧半晌,皇帝疲惫而苍老的面容忽然显出浓重的悲伤神色。
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慢慢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梧呀。”阿梧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回答,“虽然不知道是谁给我取的,但是小时候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阿梧……”皇帝念叨着这两个字,过了片刻,忽然无比凄恻地惨笑一声,“阿梧,阿无……原来她竟决绝至此,连朕的孩子都不愿意让朕知道。”
阿梧对眼前这个天下最尊贵的掌权者还没有具体的概念,因此自然也不心生畏惧。
见不远处神形枯槁的男人喃喃自语,阿梧眉毛一皱,纳闷地问:“你在说什么呢?”
皇帝终于缓缓看向阿梧,笑容苍白而无力,哑声道:“孩子……我是你的父皇。”
父皇?阿梧懵懂地歪了歪脑袋,琢磨了一会儿,似懂非懂——
这好像是爹爹的意思?
想到这里,阿梧却倏地瞪大了眼睛,抵触地退后一步,盯着神情和蔼的皇帝,小脸表情严肃而凶狠:“你不是!”
“阿梧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阿梧没有……没有!”
阿梧大声说着,嘴巴一瘪,眼中登时蓄起一汪委屈的泪水。
见状,皇帝心中钝痛,苍老的面上浮现出浓重的悲哀之色:“孩子……”
穆珏已然不知何时出了寝殿,谢双双咬唇看了看眼前的景象,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无用,便转过身,往殿外离开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千丝万缕,纷杂扰乱,着实令人头疼。
谢双双恹恹地叹了口气,正想出去走走,好散一散心。
只是却忽觉身侧一阵馥郁香风拂过,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黛蓝的倩影已然飘到了身边。
随即,她的手臂被挽住。
谢双双抬眸看去,便见那身着黛蓝色衣裙的少女盈盈笑着,唤了她一声:“六嫂嫂!”
嗓音甜美如蜜糖,竟是已一段时间没见的穆怀嫣。
见她面上没什么反应,穆怀嫣顿了一顿,有些忐忑地收回了挽着她的手,移开视线,语气低落道:“六、六嫂嫂……你还在生怀嫣的气吗?”
“小圆子已经被关进笼子禁闭了……怀嫣也责骂了小圆子,日后保证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穆怀嫣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她轻声打断了。
“我没有生气。”谢双双看着眼前默默对手指的少女,唇边笑意清婉。
“六嫂嫂不生气?”闻言,穆怀嫣霎时惊喜地睁大眼睛,不住摇晃起她的手,“太好了,太好了!怀嫣就知道六嫂嫂宽宏大量,不会与怀嫣计较的!”
谢双双抿了抿唇,复又看向她,问道:“公主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听她这样问,穆怀嫣面上飞快掠过一丝赧然神色,闪躲着垂下眼睛,吞吞吐吐道:“啊,对!事情……是有要紧的事情!就、就是……”
什么事情这样不好意思说?
谢双双心中有些疑惑,秀致的眉不由轻蹙:“什么?”
然而,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懒洋洋地响起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低沉好听,带着熟悉的散漫笑意,直接把她说懵了。
“有什么事情和孤说,别找太子妃。”
那人说着,还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她比较傻,抉择不了。”
谢双双霎时间傻在原地,清丽的小脸呆滞无比。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试图说些什么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时,却震惊地发现,她好像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反驳。
……风评被害。
谢双双忿忿不平地咬了咬唇,穆珏已然走过来,看向一旁局促的少女,淡声道:“什么事情?”
穆怀嫣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看了穆珏一眼。
她无法无天惯了,想做什么事情向来无人约束,自然也不怕皇兄皇姐。
只是……却唯独害怕六哥。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六哥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从来没责罚过她,面对六哥时,她总是没来由的紧张。
可能是因为,六哥向来散漫的笑容背后,总藏着冷淡漠然的情绪吧。
穆怀嫣忐忑地犹豫了一会儿,见穆珏眼中神色渐沉,隐约露出不耐神色,索性破罐子破摔,低声坦白道:“六哥,我、我……我想随六嫂嫂出一次宫,在京城里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