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港是国家从70年代末开始兴建的大型煤炭外运码头,承担着把山北省、北宁省的煤炭运往南方以及出口海外的任务。红山港的建设规模极大,目前已经完成了两期建设,正在进行第三期的建设,未来还有四期、五期、六期等,最终仅煤炭吞吐能力就将达到2亿吨以上,这个规模放在全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红山港的定位很高,从建设之初就瞄准了国际先进水平,要求实现煤炭卸车、装船的全自动化操作。在从前重装办负责的重大项目中,便包括了红山港以及配套的重载运煤铁路专线。
由于国内技术水平的限制,红山港的许多自动化设备严重依赖进口,其中三期工程的自动卸车系统,便是交由德国派沃亨公司作为总承包的,中方的几家企业在其中分包了一些子项目,但最核心的那部分技术却掌握在派沃亨的手上。
也许是知道自己技术无可替代,派沃亨公司从上到下都非常傲气。装备工业公司曾经出面与派沃亨交涉了许多回,希望他们能够在建设过程中把一部分技术转让给中方,哪怕因此而收取一些费用,中方也是可以答应的。但派沃亨方面对于中方的要求不屑一顾,表示帮中国做项目可以,但要转让技术,那是绝无可能的。
这些年,国家采取“市场换技术”的方法,从许多外国大企业手里换到了不少核心技术,冯啸辰对于这一套做法也是轻车熟路。可谁曾想,这个方法在派沃亨面前却是碰了壁,人家一口咬住,就是不同意转让技术,你们中国人不想跟我们合作也无妨,离了我们派沃亨,还有谁能帮你们建成这套自动卸车系统?
冯啸辰当时还是总经理助理,亲自参与了与派沃亨的几次谈判,屡屡被气得七窍生烟,回去后找个角落拼命地画小圈圈诅咒这帮牛气烘烘的德国人。可诅咒归诅咒,最终中方还是不得不低头,把项目交给了派沃亨。红山港是一个大工程,自动卸车系统是三期工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个部分如果拖延了,整个三期工程就无法按时投产,所以港区建设公司也真没底气去和派沃亨较劲。
让冯啸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派沃亨居然破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冯啸辰画的那些小圈圈发挥了作用。听说派沃亨破产,冯啸辰的第一感觉可绝对不是什么幸灾乐祸,他把目光投向了红山港区建设公司的田耀瑞、翁思宏一行,心里叫苦道:这下可麻烦了!
“田总,自动卸车系统,目前完成了多少?”冯啸辰隔着桌子向对面的田耀瑞问道。
“完成了30%。”田耀瑞说。
“余下的设备全部运过来没有?”
“只运过来20%,还有50%在德国。”
“你们和派沃亨那边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
“他们怎么说?”
“联系不上……”田耀瑞露出一脸的苦相。
派沃亨公司破产的消息,红山港区建设公司还是从在红山港负责安装工作的派沃亨员工那里听说的,派沃亨公司居然没想过要向自己的客户打个招呼。田耀瑞这几天正在京城开会,听到港区打电话过来汇报此事,他马上安排人去确认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同时让业务部紧急与派沃亨公司总部联系,询问事情的真伪以及派沃亨公司打算如何善后。
没想到,业务部打过去的电话,压根就没人接,似乎这家公司不是破产,而是直接挨了一枚炸弹,全公司从高管到下面的办事员集体团灭了。在红山港的那些派沃亨员工倒是能够联系上公司,公司向他们下达了指令,让他们扔下手里的工作,马上返回德国,据说是去晚了连遣散费都拿不到了。
“这特喵算个什么事!”冯啸辰一听就炸了,公司破产,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也可以算是不可抗力吧。可就算是破产了,他们做到一半的工程,总是得有个交代的吧?哪有直接撂挑子的道理。一个项目刚刚完成了30%,另外还有20%的设备运过来了,尚未完成安排,另外50%的设备还没运过来,甚至是否已经生产出来了都无从考证。在这种情况下,派沃亨一撂挑子,就相当于把红山港区给架在半空中了,上下不得。
“简直没有一点商业道德!完全不讲信用!”港区建设公司的总工程师翁思宏也愤愤地说。因为还要等机械部、电子部、外贸部等部委的官员,所以此时还没有正式开会,他们是可以在下面开个小会的。
“派沃亨的员工,离开了吗?”冯啸辰倒是冷静了几分,他向田耀瑞问道。
田耀瑞说:“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他们就算想离开红山市,也已经没车了。我刚才打电话回去问过了,他们全都在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早就坐火车回京城,然后从京城坐飞机回德国去。我让家里的几个领导去给他们做工作了,希望他们能够暂时留下来,至少要把工作交接完了再离开。”
“他们答应没有?”冯啸辰又问。
田耀瑞说:“家里传来消息,说这些德国人很难沟通。其余他们一贯都是这样,独来独往的,根本不和我们这边的人沟通。现在他们的公司倒闭了,他们就更没约束了,想让他们留下来,恐怕是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