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记,咱们厂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在简单地寒暄之后,韩江月向徐新坤问道。
听到韩江月的问题,徐新坤脸上也是十分凝重,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像咱们这样的企业,也不是一家两家。国家都没有办法,咱们自己还能怎么办?”
“徐书记,您是厂领导,怎么能看着厂子这样一步步垮掉,却什么事也不做呢?”韩江月气乎乎地质问道。
徐新坤无奈道:“我现在已经是退居二线的人了,厂子的经营是由焦荣林他们负责的,我也不便指手画脚的。”
韩江月道:“徐书记,如果是两年前或者一年前,您说不能指手画脚,也就罢了。可厂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还顾虑什么?刚才我在何师傅家里,看到师傅病得很厉害,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你这个当书记的,看到这种情况,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徐新坤有些动容,他说道:“何师傅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其实,厂子里有些人家的情况比何师傅家里还糟糕。因为没钱看病,光这半年,厂子里已经有三位老师傅过世了,他们的病其实都是能冶的,可就是没钱啊。”
“那您还坐在这里说什么不便指手画脚?”韩江月怒道。她出自于官员家庭,现在又在鹏城当企业高管,脾气是挺大的。刚才何师母叫她回来承包厂子,让她难受了半天,她需要找个人发泄一下,而徐新坤就是适合于她发泄的对象。理由也很充分,徐新坤是厂里的书记,他怎么能够不管事,反而要韩江月这个早已离开的人来管?
徐新坤也自知有愧,新液压走到这一步,要说他没有责任,那是说不过去的。他一开始就觉得焦荣林那帮人是胡闹,但出于洁身自好的想法,他没有站出来说话,怕人家说他贪恋权力,对接班人说长道短。等到厂子被焦荣林他们折腾得没有元气的时候,徐新坤再想说什么也晚了,他自忖自己也没有回天之力,这个时候去批评焦荣林,又有什么意义呢?
带着这样的歉疚,面对韩江月的质问,徐新坤也就没法反驳了。他沉默了一会,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厂子已经欠了银行50多万,还有欠其他单位的材料款,加加拢也有30万。那几家单位说了,过完年就会来厂里,把我们的设备拉走抵债,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算能出来说几句话,又有什么用呢?”
“您如果愿意出来,可以向经委要求,把焦荣林撤了,换一个新领导,您加上余厂长,好好把厂子整顿一下,也不见得就不能起死回生的。”韩江月说道。
徐新坤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年纪大了,管管内部的思想工作还行,但要说管经营,就力不从心了。余淳安是个做技术的,也不擅长于管理。厂里这些厂领导,加上中层干部,我扒拉了一下,还真找不出一个既懂管理,又能够出去拉业务的人。缺了这样一个人,光靠我和小余,还是没用啊。”
“您是说,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既懂管理、又能够做业务的人,您愿意出山?”韩江月盯着徐新坤问道。
徐新坤被她盯毛了,奇怪地问道:“怎么,小韩,你有这样的人选?对了,你父亲是省经委的李主任,是不是他可以从其他单位调一个这样的领导过来?”
韩江月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我爸爸那边要管的企业很多,新液压只是一家中型企业,还提不上日程。咱们要想脱困,只能是依靠自己。”
“难啊。”徐新坤叹道,“有能力的人,谁愿意到这里来。没能力的,来了也只能是把新液压搞得更惨。想想前些年,咱们厂多辉煌啊。对了,小韩,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冯处长吗?唉,他费了那么多心血帮咱们厂搞全面质量管理体系,现在这些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了。”
“我不记得他了。”韩江月心里涌上来一阵酸楚,她默默地站起身,说道:“算了,徐书记,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耽误您的时间了,抱歉。”
“欢迎你经常回来做客。”徐新坤把韩江月送出家门,说了一句客套话,随即又自嘲地否定道:“算了,新液压这个鬼样子,估计你也不会再来了。你的前途远大,犯不着为我们这样一个垮掉的厂子难过。”
重新回到吉普车旁,韩江月对司机说道:“小王,开上车,咱们到塘阜县城的邮电局去,我要打个长途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