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余平也认出人来,“是她,是她把那位姑娘给带走的。”
叶麒:“人呢?”
“谁?”
叶麒沉着脸默不作声,箐答想了一想,“那位姑娘么?在屋子里啊,侯爷没看到?”
余平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屋里有人?”
“可能屋里是没剩什么了,”箐答又啊了一声,扭头朝院子睨了一下,“从我们家小七的肚子里能挖出来更多……侯爷不妨……”
话没说完,叶麒突兀打断道:“不可能!”
余平和佟青见他骤然一喝,吓了一跳,叶麒弯下腰拽起箐答的领口,一字一句道:“你说实话,我饶你不死。”
箐答见他一脸写满了紧张,反而一笑:“侯爷可知道门主为何要抓那些貌美的姑娘?门主自幼炼毒,体肤遭毒液所蚀,早已不成人形,老门主临死前留了个方子,只要门主服下后便可褪下旧皮换一副新皮,可这新皮要上哪儿去找呢?”她嘴角咧的更开了,“自然得扒下别人的皮……那姑娘的姿容艳色如此罕见,门主一见倾心,其她货色哪还入得了她的眼?”
叶麒道:“不、可、能。”
他不信。
她……可是一跃就能跃上大乘塔、一掌能击退圆海方丈、一瞬便可制伏四大长老的人,纵落到五毒门手中,岂会毫无招架之力任人宰割?
箐答的眼中泛出了一丝意味深长:“昨夜死了三个姑娘,门主最后用了谁的皮囊,侯爷进屋瞧瞧不就知道了?”
叶麒蓦地松开了手,他分明不信的,手心却不由自主沁出了冷汗,然后转过身,飞快的跨进屋中,仿佛再慢一点,就走不进似的。
佟青看他突然奔进去,用眼神询问了余平一下,余平只摇了摇头,忙跟了上去。
闺房里躺着三具被啃光的尸骨。
地板上鲜血湿漉漉滩的到处都是,床榻上,桌椅边,然后一路蜿蜒到院前,是大蛇爬过的痕迹。
叶麒顺着血痕一步步走到房内,每走一步,心往下多沉了一分。
檀木桌脚边挨着三具体尸,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体”了,七零八落的连一块肉都不剩,偏生皮囊还跟晒衣服似的挂在骨架上,在这满屋的飘纱逸飞下衬的得尤为诡异。
好像踩到了什么。他直直低头看着足下三尺之地,看见了一块翠色环玉。
他像是被定住一般动也不动,好半天,才蹲下身捡起了那翠玉,目光往前挪了几寸,跟前那具没有皮囊的手骨上,戴着一枚雕龙绘凤的戒指。
是鎏金戒。
叶麒喉头微微动了两下,将那枚戒指摘了下来。
他是个凡遇诸事,总习惯把最悲惨的结局事先在脑海里溜一圈,只要最终比预想的好一些,都能达观的笑说自己走大运的人。
但这一回,他一反常态的……总想把事情往更好一点的方向去靠拢。
也许,那家伙只是把戒指和玉佩给了别人呢?
叶麒翻着那覆在尸骨上的衣物,极力想找出这不是长陵的佐证,然而一手掀开,竟露出了青铜软甲。
他的脸色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难看,余平看他沉甸甸背影,不知怎地,居然不敢走上前去。
这下,连佟青都察觉出不对了,“贺侯……没事吧?”
余平挠了挠头,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只好东瞧瞧西看看,瞥见桌上的纸砚,试着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那个……桌上的纸好像有字……”
佟青也看到了,走上前去拾起信纸,喃喃念道:“本人愿将皮囊献于五毒门主南絮……”
第一行尚没读完,纸就让叶麒一把夺去,他扫了几眼后,转身就往外走。
箐答人还跪在院子里,见叶麒出来,哑着嗓子问:“这手书……是怎么回事?”
她瞥了那手书一眼,目光一凝,不咸不淡道:“那姑娘临死之前,提出了一个请求,说只要门主肯放过侯爷,她就愿意写这手书。”
叶麒瞳仁一颤,当下再也忍不住,“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余平与佟青大骇,忙上前搀扶,“公子!”
“侯爷这是怎么了?快快,来人!”
“那位姑娘真是用情至深啊,”箐答嫌叶麒的血还吐不够狠似的,又道:“侯爷,我这都实话实说了,您还能饶我一命么?”
佟青抢声一步,指着箐答的脑袋吼道:“来人!把她拖下去砍了!”
箐答故作失色,“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我可没有一句假话啊……”嚷了几句,被军士拎起倒拖了去,又尖锐的喊起了“饶命”,绕过拐角,才逐渐放弃了挣扎。
她仰着头,嘴角慢慢浮出得逞的笑意:“门主,仇早晚能报……我先来陪你……”
参狼山冠木遮天辟日。
叶麒盘膝坐在墓碑前,用锐刀在上头篆上“长婷之墓”四个字。
“忘了问你的名字怎么写,也不知有没有弄错。”他吹去字面上的石灰,“应该错不了,总不至于有人给自己的女儿取成一个亭子吧。”
他自顾自的点点头,又在石碑左下角刻上“叶麒谨立”四字。
人也埋好,碑也立完了,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索性就这么枯坐着。
叶麒撒了一把黄土,掰着手指算了算,从把她从马车劫走那日算起,过去九天了。
九天,居然只有九天?
“我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你……没想到……”
没想到,求解终成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