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成了这个孤儿院里最特别的存在,用科研人员的话语来说,零拥有比天启者更为强大凝实的精神力与脑域,但是他的体质却比普通的孩童还要羸弱。这样的情况注定他无法熬过太过危险的实验,所以他被系上了白色的绳子。贪婪的人们观察着他数据的变化,企图寻找出改进进化液的方法,却不敢对他进行任何超出负荷的实验,唯恐这个珍贵的试验品会因此而破碎。
这让神父有机可乘。
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藤蔓一样蔓延在他的脑海里,他想为孩子们留下一线的生机,哪怕是些许的希望,也能成为他们的光明。
他收集了所有孩子们的虹膜数据,篡改了实验室出入的密码,很快,他的行为被科研人员察觉了,他们质问他,他却趁机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计划:“你们没有发现吗?随着孩子们的年龄增长,他们有些已经不太愿意听从神的教诲了。但是他们太擅长隐忍和欺瞒了,我不知道哪些孩子怀有异心,万一他们教坏了其他的孩子,该如何是好?不如借此机会来试一试?我可不想自己的信仰被分薄呢。”
“我篡改的密码是通往清理池的。”他温柔地笑着,麻木地说出早已想好的台词,“正确的密码可以通往外界,而错误的密码会将怀有异心的孩子带到第二层的清理池。他们知道密码也没有用啊,因为歌谣里所有颜色都是错误的。”
“如果有太过于聪明的孩子猜出了密码,那么他们的聪明会误导他们,给予希望又赐予绝望,这不正是神明才拥有的权利吗?”
——这不正是神明的权利吗?
神父记得他说完了这些,撒旦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忌惮的,惶恐的,仿佛看见了更加可怕的恶魔。
他们说:“你才是真正的魔鬼啊。”
魔鬼吗?
神父温柔地笑了。
红色为什么会被称为“红色”?因为第一个拥有命名权的人类,给这种颜色定义为“红”。那么他要将绿色定义为“红色”,谁又能阻止他呢?他们会看到“错误的密码”,但是当他们走到出口时,却会凭借着自己的记忆而输入“正确的密码”。
他为那些幼小的,对世界的认知尚未成型的孩子们画下“红树绿花”,眼里依旧氤氲着温柔与慈祥。
“茜茜,你要记得,歌谣里讲述的是童话,童话里的故事,始终都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的。”面对着那些年纪已大,早已经有了自我认知的孩子们,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们,“唱着歌谣的时候,要记住神父的话。”
他陪伴着孩子们,等待黎明的曦光。
如果黑夜里没有阳光,他愿意为他们燃烧起火把,给无尽凄寒的永夜带来一丝温暖,一线明光。
哪怕燃烧的是他的灵魂,也无所谓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火焰最终会埋葬他所有的孩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亲手抹去孩子们的希望;他也从来没想过,善与恶就差那么一步之遥。就像他所说的,在撒旦的天平之上,罪恶与力量终究是同等的。
“我想带他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子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她形容狼狈不堪,但是她的眼睛里星火明亮。
“对不起,对不起——”他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痛心与动摇,“对不起,请你留下,请你慈悲,孩子。”
他杀死了那个不幸闯入地狱的女子,当他转过身时,却看到那个一直沉默也一直没有表情的孩子落泪了。
他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他的火焰,他死死地凝视着他们的方向,眼泪像是汹涌而出的血。
神父心智动摇了一瞬,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就仿佛再次看见那些死去的孩子们朝他伸出的手臂,他们真的成了魔鬼。
他朝着他们伸出了手,一如当初。
他死在孩子们的怀抱里,一根森白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他茫然地睁开眼,就看到那个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一片漠然。
神父动了动嘴唇,轻轻地,道:“零,你是好孩子,一定不要让他们知道,你……”
冲天而起的火海中,他看见了曾经虽然贫困但是充满着快乐和希望的孤儿院,他看见教堂门前的白桦树,孩子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唱着天真烂漫的歌谣。他们笑着,奔跑着,喊着“神父”、“神父”。茜茜拿着一支钢笔,跑到他面前高高举起,仰着小脑袋撒娇道:“神父,神父!这支笔能不能送给茜茜?茜茜想要拿它写日记!”
他弯唇温柔地笑了,说:“当然好,我的孩子。”
“神父!神父!钢笔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呀?茜茜看不懂!”
“啊,那是——”
“致黎明的曦光,我最美的回忆。”
——可惜他没有等来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补缺,其他章节还需修改。
人为色盲,丧心病狂。(doge)
第十六章 人格分裂(1)
想到自己眼中的柔弱小白兔居然就是将整个精神病院化作修罗场的罪魁祸首,林夕就累觉不爱。
事实上在梦境中开了上帝视角的林夕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的,只是梦境中的自己因为零对自己没有恶意而下意识地忽视掉了很多疑点。比如说为什么满院子的疯子里面只出现了零这么一个理智尚算清醒的正常人,为什么那个木头人一样的黑绳男孩和狂暴化的茜茜会特意帮零准备衣服,还有为什么那么爱着孩子的神父会那么干脆地放弃治疗。呀卖呆啊不是神父脑残而是因为他知道孩子们的脑域都被人为破坏了啊!
所以她其实一直站在邪恶反派的阵营里吗?!
那她后来失去意识突然奋起干掉神父也是因为被/操控了而不是金手指大开而爆种咯?
真相突如其来还如此残酷我等萌新实在承受不来啊!
林夕抱着脑袋思考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对这自家闺蜜说道:“可是我觉得他真的对我没有恶意,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吧?”
“我没说他是故意的啊。”宋雯喜爱心理学和推理,但是对于林夕的梦境也只是一时感兴趣罢了,此时热度稍褪,便也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梦是由你创造出来的,所以你的潜意识认知十分重要,你觉得那孩子没有恶意,那也很有可能他是无意间造成这种状况的。”
“那个孩子的身体素质不如梦境中的你,你也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为了达成目的必然要走一些弯路。你也说了他们的源力有点类似我们这里的异能,那打个比方,他最初可能只是想逃离科研人员的桎梏,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想法,但是他的大脑为了完成这条指令而执行的命令就是破坏所有试验品的脑域,造成暴动。同样的,在最终决战的时候,他可能只是想着和你一起离开,所以无意之间就操控了你。”
“人的意识和潜意识,自我、本我、超我,本就是偶尔会互相矛盾的东西,你也没有必要太过在意。”
这个说法让林夕更能接受,但是也由衷觉得心酸:“他最初的想法或许很单纯,但是他的力量却从极恶的方面进行诠释了吗?”
“谁知道?”宋雯不耐烦地丢了一大床棉被过来,支使道:“快点收拾东西别废话了!速度快点还能赶在晚饭之前让你睡一觉!”
做了这么一个梦便相当于一夜没睡,林夕也的确觉得有些困倦。她们已经毕业了,自然不能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因此她和宋雯早已经在校外找到了租赁的公寓,准备搬个新家开始新生活。要不是昨天晚上贪杯,她们两个女汉子也不会磨叽到现在了。
林夕和宋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箱便离开了宿舍,虽然多有不舍,但是对毕业之后的生活依旧是充满了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