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建军拿着手机照路,锁屏页面上,他闺女捧着只故宫猫,朝他灿烂微笑。
“哎,小彤不知道怎么样了,估计可着急吧。”他说。
关晓萍乐观地说:“有男朋友照顾呢,咱不用担心。咱妈这时候估计也睡了,咱们管自己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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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馆长见游客们去而复返,感动得热泪盈眶。
“诸位……不用管什么规章制度,按照展板上的绿色编号运送就行……首位数字越小的,优先级越高……”
他这句话也是个提醒,文物都有编号,要是有人浑水摸鱼,“不小心”把什么东西落在自己口袋里,事后一清点,马上就无所遁形。
但游客们本来就自顾不暇,满心都想着赶紧脱险,搬文物纯属友情客串,没人有那个脑力算计别的。
博物馆展出的馆藏并不算多。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只用了个把小时,中小型文物就都转移到了地下一层,什么石刀石斧、陶盆陶罐、特大钻石……全都不分你我地挤在咖啡厅、会议室、衣帽间、甚至厕所里。
至于那些大型的、难以搬动的展品,也只能留在原处。老馆长命人快速加固了一下,罩上点塑料布,锁上展厅门,然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万幸的是,复辟的老王子大概对这个前朝王宫改建的博物馆还旧情不断,又或者是打算把它作为新居,总之是网开一面,几个小时的交火下来,炮火落在博物馆四周,展厅玻璃全碎,但主体建筑始终没有受到直接损坏。
地面上硝烟味刺鼻,浮着一层黑油油的热气。偶尔有人想出去探一下情况,无一例外被熏了回来。
游客们警惕地挤在地下室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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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饮食不成问题,大家摸黑从咖啡厅的后厨里找东西吃喝。
“人真多啊……让一让,让一让。”关晓萍端着一罐牛奶走回自己的座位,“哎,空调没了,越来越热了……”
明明只有三十人被困,可她怎么觉得,单咖啡厅里就不止这么多人。她这一路上至少踢到了五六只脚。
还有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关晓萍不明白了。她来非洲也好几年了,英文天天都用,在她这个年龄段里算是水平拔尖了;当地语言也多少学会了点,起码跟老乡买个东西,坐个出租车,都没问题。
停电之前她记得,展馆里的游客要么是中国人,要么是说英文的别国人,还有几个值班的当地人……
说话她应该都听得懂啊。
她觉得,大概是当地人在说老家的方言吧。
忽然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黑暗里回响。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在这儿?”
关晓萍又是有点疑惑。刚才没看见展厅里有中国小姑娘啊。听这声音嫩的,好像比她闺女还小点。
而且怎么后知后觉的,现在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好像刚刚空降过来似的?
明明老馆长都说得很明白了啊。
关晓萍没再多想,咽下一口牛奶,简单说了一下她所知道的当前的局势。
不知谁的手机光亮照过来,像是掠过一条流星的尾巴,瞬间照亮了几个人。
关晓萍看到,说话的那小姑娘像是个西部少数民族混血,大眼睛,高鼻梁,看起来鬼精鬼精的,穿一身水蓝色复古长裙。
“……不认识。”关晓萍再次确认。
小姑娘旁边的几个少男少女,也都是似中似洋的模样,穿得破破烂烂的,一脸懵懂,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快速交谈。
“国内来的学生交流团?”关晓萍想,“刚才怎么没看见呢?”
这些孩子看起来畏畏缩缩的,手里也没拿饮料食物,不时惊惶的左右看。
关晓萍于是从后厨找了一箱面包,热情地分发给这些“学生”:“别怕别怕,吃点东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没出去呢,先饿坏了怎么行。”
那少数民族小姑娘接过面包,大大方方地道了个谢,然后转身朝其他少男少女比划了一阵,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
一群“学生”这才接过面包,仔细检查了好一阵,试着咬了几口。
关晓萍忍不住问:“姑娘,你叫什么?”
“小昭。”那姑娘很快答,“从北京来的。这些朋友们……嗯,已经在r国待了一段时间啦。刚才承蒙你们照顾,我们才平安到达这里,时间紧迫来不及感谢,这厢有礼啦。”
关晓萍笑了:“别别,给你们拿个面包而已,别那么客气。”
小昭笑笑没说话。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好了!成功了!”
佟建军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孩子,手里举着一架无人机。
“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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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工夫,工程师们也没闲着。在得到老馆长的许可后,顺着联通的地下一层,跑到科技馆仓库里找到几个航模——本来都是供孩子们动手实践的展品——用博物馆工具间里的工具大卸八块,拆装组合,最后居然整出来一架简陋的无人机。
再从手机上抠下无线通讯芯片和gps模块,简单编了个飞控程序,恰好还有人带了个云台相机……
一夜激战过后,坚固雄壮的博物馆大楼周围黑烟遍地。忽然,从某一扇破碎的窗户里,摇摇晃晃飞出来一架无人机。
它冒着炮火,冒着烟尘,在交战双方的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左右转了转,分清了东南西北,朝中国大使馆的方向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