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今日,他将小墨块分出,做了诱饵给了秦鹿,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说了意图。
秦鹿盯着金风川看了许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压在嘴上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斟酌着用词说:“金老板,我这个人比较肤浅,要么认钱,要么认容貌。”
金风川一听,昂首挺胸:“我乃金珠城首富,这等身家还不够?况且,我长得也不丑吧。”
秦鹿点头:“金老板的确有钱也不丑,不过我家主人更有钱,更俊朗,长年盯着我家主人,我恐怕很难对比他不如的男人动心,所以金老板还是另寻女子吧,我不过是个下人,做深院中争风吃醋的妾,不如独身自在些。”
金风川搞不懂,饶是秦鹿的主人再好,那也与她无关,说到底她就是个婢女,伺候人的,即便她主人同意她每日出来玩耍,不让她干什么活儿,却也比不上当主子有人伺候来得舒心,而且怎么从秦鹿的嘴里说出的意思,是他堂堂金珠城首富的身份,还配不上她了?
“秦姑娘当真不愿意?”金风川口气有些严肃,见秦鹿认真摇头后,他又软下声音道:“你再考虑考虑呗,我必定对你好,大不了……也让你当个侧夫人如何?”
秦鹿:“……”
她晃了晃手中的千年墨道:“多谢金老板送墨,那二十四块千年墨的墨砖我怕是无缘买到了,还是后会无期吧。”
金风川眉头一皱,抿嘴叹了口气,开口道:“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秦姑娘不要因为我说了几句话你便不再买墨了,只要钱够,墨自然会给,不过这回我不与你做交易,我要与你家主人做交易。”
秦鹿咬着牙根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这两个月都是金风川在耍她玩儿呢,他自己手上就有墨!什么爱喝酒,爱烟花柳巷的另一个老板?都是他自演自说,无非是想看秦鹿为难,觉得有趣。
她没回话,哒哒下了风满堂的二楼,金风川拐着腿,一蹦一跳地凑到了窗户边,见秦鹿从一楼大门出去了,于是喊道:“秦姑娘可得考虑清楚了,天赐王朝中自然不会只有我一人有墨,但有的未必肯卖,肯卖得也不一定好找。”
秦鹿站在一楼,抬头朝金风川看去,朝他做了个鬼脸,加快脚步离开。
金风川见那墨绿的背影离开,心里痒得很,腿也疼得厉害,他歘地一声展开折扇,扇了扇风后又缩着肩膀觉得冷,于是关上窗户,坐在桌边架着腿,继续喝没喝完的羡阳明月。
一直在一楼守着的金家仆人匆匆上了二楼,焦急道:“主子,严小姐到了!”
金风川无所谓道:“到了就到了,你急什么?三五天前就说要到了,早过了高兴的劲儿了,难道一个表小姐来我家,我还得亲自去门前迎不成?”
仆人摇头,喘了口气道:“严小姐在路上染了风寒,身体不好,夫人带着大公子出门迎接,却没想到病气过给了大公子,大公子现在家中呕吐不止,府中大夫说……难治。”
金风川险些打翻了茶盏,他起身问了句:“什么叫难治?!严玥得的什么病?见一面就染上了?既然她身体不好,便别让她在我府上留着,送回干江都去!”
“她是夫人的表妹,从小与夫人感情深厚,自夫人嫁入金府,还是头一次有娘家那边人过来看她。这回连带着大公子病了,夫人也难过了许久,大夫也说严小姐不适合舟车劳顿,主子您看……”那仆人也很为难,左右都不是,他话不敢说全,金夫人的意思,便是让严玥在金家将病养好了再回去。
金风川嗤地一声道:“等我回去看了祺儿病情再说!还有,吩咐府里人,给严玥治病的药要用好,但两位公子都不可靠近她的院落,让夫人也少些往那边跑,毕竟是病了的人,除了大夫,见谁都不方便。”
“是!”仆人松了口气。
金风川抬脚准备走,脚下一软,险些摔了,还好仆人扶了一把,金风川才低骂了一声,仆人问道:“主子腿怎么了?”
金风川回想起秦鹿离开时对他做的鬼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撞桌子角了。”
说完,便让仆人扶着,出了风满堂,便是不喜欢坐轿子,金风川为了自己的腿,也还是坐轿子回去金府了。
秦鹿得了千年墨,心情还算不错,金风川对她在风满堂里说的话,其实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出生,饶是金风川有些经商头脑,却也改不了纨绔的性子,家中有了妻妾还想再纳一个,无非是因为秦鹿这张脸长得挺好看,起了点儿好色之心,秦鹿心里猜,金风川对她顶多是兴趣,而非喜欢。
即便是喜欢,她也不会与对方在一起,倒不如要了千年墨,早些离开花哨的金珠城,找个安静有山有水的地方,泡两杯好茶给梁妄喝。
四小块千年墨,够梁妄用上一两年了,只是一两年后再想找千年墨也未必能碰上。
如金风川所言,天赐王朝地广物博,不可能没有会做千年墨的人,无非是造假极高,做工不易,耗时太长,但说是有,其实也不好找,否则一百多年来,谢尽欢不可能不买个一两块送梁妄以作讨好。
这回碰上,也算巧合,二十四块墨砖,金风川也当真是富得流油了,便是梁妄用了一百多年的,也只是花了六块墨砖而已。
他那妻妾若是对他真心恐怕不值,但若是冲着他的钱入了金府的,必然心满意足了。
如此瞎想了半天,秦鹿才回到住所。
无有斋名字还挂在门前,牌子是梁妄提的字,但识货的没几个,金珠城也没有一处适合无有斋这个名号,纸醉金迷之地,路边上的砖头缝里都能找到人见了却嫌脏懒得弯腰去捡的铜钱,那些江南水乡,烟云风情自是没有的。
无有斋所处,已算是金珠城中最安静的角落了。
秦鹿推门而入,过了两个盆花小院才到了书房,梁妄正靠在藤椅上轻轻晃着,一本书盖在心口位置,像是刚睡过去,但未睡熟。
金笼挂在了屋檐下,天音蹦跳,显少出声。
秦鹿发现,他不常出门了,也不常发脾气了。
不过偶尔他高兴时,也会带着秦鹿出去买一些当下感兴趣,事后无用的东西,最后放入杂物房里堆着。
恐怕是……真的老了?
非人老,而是心老。
秦鹿不禁抿嘴,有些为难,心老的人,还适合谈情说爱吗?
蹦跳着过去,秦鹿轻巧地伏在了靠椅边,一双杏眼睁大,仔细地打量着梁妄的眉眼,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帅得一塌糊涂,每每仔细去看,秦鹿都能心跳加速。
“王爷~”秦鹿用气音小声喊道。
梁妄果然没睡,但没睁眼,嘴角微微扬起道:“偷吃了什么甜食?一嘴的桂花味儿。”
秦鹿一笑,将锦盒打开,放在面前道:“您再闻闻这个是什么味儿?”
梁妄眉头一皱,忽而睁开眼,瞧见秦鹿手上捧着四小块千年墨,坐起了半边身子,才有些高兴地扬眉,又突然落了情绪,他盯着秦鹿问:“哪儿来的?”
秦鹿抿嘴,半晌后道:“朋……朋友送的。”
第48章 燕京旧事:三
秦鹿哪儿来的朋友。
她先前来金珠城内, 的确碰见几个能说会道的女子相识一场,常常约着出去吃喝, 但那些女子也不似她这般不老不死,到了年龄就都去成亲了,一年嫁出去三个,早就不在金珠城内。
且秦鹿不太喜欢与富人交往,富贵人家瞧不起她下人的身份,秦鹿也难与那些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