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划过棋盘,一子落下却让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陆照棠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棋盘, 心思却飘得好远,他虽出声勋贵但没了大树的萌荫岂会被家族记挂, 时间久了除了空空的名头,如何好往上爬。二哥从不与世家贵子走近,反倒肯让寒门弟子分一杯羹云,何况是愿意上进的世家贵子。
自父亲死后他虽然嘴上承诺母亲会让郡王府重获光华,但一个一直被爹爹庇护下的稚子又如何懂得人情世故, 他自请去边关,一步步向上走,频频遇到阻隔,心里越发失落两眼茫茫站在一片尸骨之中悔怕在地下见了父亲,他如此无能, 父亲定然要骂他了吧,那远在北边的小姑娘可好,可曾还会记得他。
城池被攻破,守城大人弃城而逃,狼烟下他手里剑就要脱落时, 遇见了二哥。
“出身勋贵,敢到前线来,倒也难得。”
油亮的黑马上那人自高而下的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他,少年铁甲面容俊美无俦, 明明生得如同京中簪花遛马的贵子,却偏生一身血气,只是一瞬他便反应过来,援军到了,太子亲自率兵前来。
他看的见自己的努力,将他一手提拔,他做到了应承母亲的话。
他钦佩二哥之能,也同那麾下的将领一般慑于二哥的威严,他能不在意背景选贤,惩罚将领的手段却也让人生畏。
看着无路可走的棋盘,陆照棠嘴角苦涩,既然二哥早已知道对方的计划,想来盛将军和则明应该没事,他已经被她嫌弃,却不想再被她恨上,他的一生似乎都在围困中匍匐前行,然而到了头却是死路口,就连下定决心的话也要思考月余才敢进宫。
“与我下了这么多年棋一点长进也没有。”
棋局已定,两人放下手里的棋子。棋盘下两人又是君臣。
陆照棠撩袍跪地,“臣自知疏忽,若无皇上提点只怕会犯重罪,臣自请守边,再不入京。”二哥给了自己一个月时间照料母亲康复,无论是为君还是为兄长他都仁至义尽。
陆照棠走后,赢准仍旧坐在案前,他一向冷静自若,对于陆照棠,还是对其他属下,他从来都一视同仁,陆照棠罪不至去苦寒,他却默认了他的行为,沉思许久,赢准磕动了两下书案。
大概是嫉妒吧,他并非完全不嫉妒的。
在摸不清方向时,他肆意挥洒热血,征战沙场,如今有了他的方向,那些突然都不重要了,迄今为止他的一切都与宝儿有关,她是他心里不可逾越的珍宝,面上装作大度,却仍旧在意被人碰触过那光华,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他无数次的想过,他愿意泯然众人如同其他帝王一样,但似乎又不可以,他要大权在握,让任何人都不能对他的宝儿质讳,他的后宫便是宝儿一人的净土,岂能让人干涉,他要名垂青史让人永远将他的名讳与宝儿一同并立,他不止要此时人们尊重他的宝儿,后世万年,他也要世人夸赞他的宝儿,他的宝儿值得如此。
室内渐暗,赢准独坐在案几前,思索下一步计划,父皇身边的暗卫除了父皇自己的人还有他的人,那人想从他手中将人带走,绝非易事,至少不能不声不响的将人带走,所以父皇究竟是如何离开便有待商榷。
眼眸微眯,赢准面色越发沉冷,或许是他错认了父皇,哪里有什么一视同仁,不过是偏袒的不想让人发现罢了,既无愧于先祖又无愧于心爱的女子。
“今日事物这样繁重吗?”到了用膳的时候也不见他去母后那里接她,瑜从褚太后那里出来便顺道来了书殿。想到这些天他惴惴不安生怕女儿抢了她的关注的模样,浅瑜一笑走进书殿。
赢准怔怔的看着披着月色进来的人,一时未能回神。
浅瑜没等他答话,只看向小几上的棋盘。
赢准从书案前起身,信步走近站在小几前的曼妙,自后将她揽入怀中,长叹一声,他有她一人便好了,何须在意旁人。
头靠在那白颈之间,细细啄着,浅瑜未动,任他抱着自己,神色淡淡的看着那小几上的棋局。
而后素手缓缓轻抬,拿起白子轻轻落下,棋子磕动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绝处逢生,一招制敌,突出重围,扼住命脉,碧腕收回,而后抬头看向赢准,有些疑惑,“自己和自己下棋?”他不像有那般喜好的人。
赢准看向刚刚那盘棋,嘴角一勾,赞道:“宝儿若是男子定然有逐鹿天下之能。”坚韧果断,心智聪慧,收放自如,明明聪慧至极却收敛光华,清清淡淡却有着致命的魅力,若是之前他与她的博弈他占了上风,或许是她不了解他的性格,如今她处处拿他,已经掌握他命门。
他说过,宝儿若是想,什么都能做到,宝儿无心争夺天下,否则这天下或许都要收进囊中,浅瑜侧头看向他,“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赢准与她十指交缠,声音低沉,“自然,我在宝儿面前便失了神志,愿意为宝儿鞍前马后,宝儿想要什么便为宝贝夺来,宝儿这般之能岂不让人生畏。”
浅瑜低低一笑,说来说去还是因着他,“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拿开他的手,浅瑜嗔了他一眼起身。
那一眼太令人神魂颠倒,以至于赢准怔神原地,想不起去追他的卿卿人儿,水眸荡漾,似娇似嗔,敢问这世上有这般勾人的人儿吗?
没有。
赢准心中当机立断的自己回答了自己,他想,若他有幸活到八十岁,那时宝儿肯这般看他,他也要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
想到这,嘴角一勾,抬步去追那人儿。
刚出生的小儿会做什么呢,赢准以前想过,他的儿子定然与他一般自小便懂事听话,不哭不闹。他要好好教导他的孩儿诸如何时开始习武学文,何时随他一起上战场,他在小儿未出前就计划周详,他一向如此。但如今得到的是个软糯糯的女儿……
一个月的婴儿已经完全张开了,粉嫩粉嫩的皮肤吹弹可破,大眼睛明亮在长睫下忽闪忽闪着光亮,谁都想碰,谁又都不敢碰,乖巧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
李氏过来看过了,见自家外孙女的小模样一口咬定与宝儿小时候一般,看到外人怯生生的,看到娘亲才开颜,李氏因着丈夫如今还‘生死未卜’所以即便再想稀罕稀罕小外孙也不得不匆匆离去,女儿生子,她心里已落了一块石头,如今她只盼着儿媳也能生产顺利。
浅瑜进来的时候就见奶娘匆匆忙忙的走过来,本以为是女儿哭闹了,却听不到哭声,小心接过女儿,这一看心都要碎了。
大眼睛盈满了泪水,却仍旧扁着嘴不敢放声大哭,怯怯的看着一切,眼眸里都是醒来不见娘亲的惊恐。
“乖羽儿,娘来了。”随后走进来的赢准看到女儿这般模样跟着心疼,也想凑过来看看,极力隐忍委屈的女婴终于忍不住了一声声抽泣。
女儿只认娘亲,旁的一概不认。
浅瑜将女儿竖着抱起,一下一下抚摸这女儿不断抽泣的后背,握着她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站在门口不敢再上前一步的赢准,声音轻柔,“羽儿,那是爹爹啊,你若不喜欢爹爹爹爹该难过了。”
小小的羽儿什么都不懂,只闻得见娘亲身上的馨香,只听得见娘亲轻柔的声音,逐渐睡去。
赢准第一次手足无措,他不敢上前,明明她在肚子里时还常与他互动,为什么总不喜欢看见他。他心里疑惑着便问出了口,浅瑜抬眼看了眼站的远远的赢准,“她胆子小,你若沉着脸她自然怕了。”
赢准面容俊美,但若是沉着脸便会让人忽略他的容貌,只记得那满是阴沉的狠厉。但赢准面对女儿虽然也沉着脸,但那是因为紧张,她软的如同海绵,他从未碰触过这么软的东西。
羽儿睡去,浅瑜才把女儿交给嬷嬷和奶娘,赢准目送着女儿离开,心里有些失落,转而见他的宝儿正解着罗裳,便心辕马意上前。
大手横过,浅瑜蹙眉推他,“我难受。”
赢准附身,凑近那令她难受的地方,“乖,一会就不难受了。”
咂咂声响起,浅瑜不可置信的看着埋首的人,她奶水少,早早喝了回奶的汤水,今日却突然涨奶,刚刚本想再与女儿亲昵些时候,但突然的涨奶让她难忍至极,赢准如今不要脸面成性,灯火通明,她还站在房中间,他竟敢如此待她,本想斥责两声,但胸口的胀痛消减许多,浅瑜咬唇面色通红的别过眼去。
赢准再抬起头时,浅瑜紧紧闭着眼眸,薄唇凑过去,“宝儿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