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点头,又看了看她脸色,关切道:“早间听祖母说起,你昨夜没睡好,可是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像醒不过来似的。”
“梦都是反的。”沈琳宽慰,而后道,“你来找我?”
孟云卿点头。
屋里有飘然,音歌和思凡,还有三个小不点儿和三个小不点的人的奶娘和侍婢都在,她看了看沈琳,沈琳便会意,朝思凡和飘然道,“你们看着些,我同云卿去苑里说说话。”
飘然和思凡应声。
沈琳便拉着孟云卿的手往芷兰苑的苑子里去。
世子和世子夫人喜欢清净,苑里的奴婢其实不多,眼下,只有两个在庭院打扫的小丫头。
小丫头都是有眼力架的,见她二人单独出来,身边又没有跟着思凡和音歌两个大丫鬟,便都行了行礼,往别处打扫去了。
周遭就没有旁人。
“怎么了?”沈琳便问。
孟云卿也不绕弯,“来问许镜尘的事。”
沈琳愣了愣,脚下的步子却未定,当是心里有想过她会来问的。
昨日龙舟会,京中的贵女都在,议论许镜尘的也不少,孟云卿或多或少都听了些去。
后来在西巷,若不是孟云卿,她还不知如何收场。齐王在,汪大人和刘大人都在,她和许镜尘都有口难辨。孟云卿既然来救场,便猜到了一二,却又不全然知晓。
她心中不可能没有疑惑。
往后一行人又去了丰运楼和祖母那里,孟云卿是行事妥当的人,无论是丰运楼还是祖母那里,她问起都不合时宜,所以才会去听雨阁找她的。
“你要从哪里听起?”沈琳从未对旁人说起过,隔在心中其实压得发慌。卧谈时候,她同孟云卿透露了一星半点,却没有涉及更多,也是想端午节见过许镜尘之后再告诉她。
没想到其中出了曲折。
孟云卿便看她,“从头吧,什么时候的事?”
沈琳幽幽叹了口气,“两年前。”
沈琳大她两岁,两年前便是十三。
……
两年前的迎春会办在京郊,侯府里的姑娘里,除了沈楠和沈瑜都去了。那时候沈楠和沈瑜才六岁,身边还要奶娘照顾着,去这样的场合不合时宜。
迎春会向来人多,又挤,还无趣,沈陶和沈妍两姐妹受了二夫人告诫,不敢乱走,母亲到何处就都到何处,规规矩矩。她却寻了处安静的地方,看新到手的公子齐游记。
新的公子齐游记是三哥拖人稍给她的。
她看到半夜,才看了三分之一,爱不释手。
正好迎春会,旁人留意不到她,这般游记讲得是西秦,三哥都少有去过,她想快些读完。
时值三月里,桃花开得正好。
她恰好就寻了株了处远离人群的桃花树,坐在树下看书,不觉便到了晌午。
思凡四处寻她,上午的游园她是躲得过去的,晌午的宴会她再躲免不了被母亲说,就让思凡扶着起身。思凡催得急,她方才又是在桃花树下随意坐着,衣裳都是褶的,还沾了花瓣,就和思凡一道理了理衣裳,才匆匆往宴会那端去。等到宴会时,才想起那本游记落在桃花树那里的,游记是三哥捎人送的,燕韩国中还没有,她一顿饭就吃得忐忐忑忑。
午宴结束后,她就让思凡在这厢看着,自己快步往桃花树那边去。
桃花树那边偏僻,来往的人应当不多,她的游记应当还在。
越是这般想,就越是走得急,三月里,都走得大汗涔涔,生怕自己的书被人拾了去。
到了桃花树那里,却怔住。
书倒是还在,只是有人立在桃花树下,翻着她那本游记,看得认真,脸上似乎还有笑意,听到她脚步声,才缓缓回过头来,目光中有些惊异:“书是你的?”
见沈琳点头,他又道,“字很好看。”
伸手将书还她,她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接过,脸色倏地有些发红,“多谢。”低头轻声应了句,揣了书便转身离开,接过还未走远,就听那人在身后道,“第十页的批注有一处是错的,缥缈寺不是寺庙,而是集市,西秦自古以来多以此为称,可以去查《伏天行迹》,翰林书院就有。”
第十页?缥缈寺?
她是听进去了,却也不回头,还是原路返了回去。直到确认见不到那人,才停下脚步,松了口大气,赶紧打开第十页看看,果真如此,她是批注了寺庙景观如何?本是想留着回头问三哥,却原来是错的。
缥缈寺不是寺庙,是集市?
心中的疑问就像白日里见过的男子一般,在脑中萦绕不去。
她过往从未见过那人,瞧他的神色当是也喜欢看这类书的,夸赞她的字好看,还知晓西秦国中的风土人情。尤其是那句“可以去查《伏天行迹》,翰林书院就有”像魔咒一般,惹得她心里痒痒的,仿佛连觉都睡不好了。
一直磨了沈修文两日,沈修文才答应偷偷带她去翰林院。
还得扮作假小子模样,不能乱跑,只能在规定的地方,老老实实翻书。
她已然欢欣鼓舞。
她从前怎么就没想到来翰林院呢?!
这里的藏书可比书院的多多了,琳琅满目,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