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2 暴富之后(2 / 2)

唐泰斯回想这半年也觉得不可思议。“斯沃博达就像是上帝派来监狱的圣天使,他与冰冷的监狱格格不入,却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地方。”

世上真的存在一类人,似是天使降世。

他们能够轻而易举洞悉陌生人的需求,不费力气地博取陌生人的好感,更甚能让在恶劣环境里生存的大多数人放下戒心。

“十月末,万圣节斯沃博达自费买了一箱红酒。不仅送给了狱警,也说服狱警让囚犯们都能喝上一杯。说为庆祝万圣节,让犯人们能有一次仅此一杯酒的特例。”

唐泰斯听从法利亚神父的教导,并没有碰那一杯红酒。佯装喝下,实则都吐在了衣袖里。

斯沃博达能买酒庆祝万圣节,也就能买酒庆祝圣诞节。红酒上周就送到岛上,这个消息早就暗中传开了。

人在伊夫堡监狱呆久了,一杯红酒有多珍贵,那是外面的自由人不会懂得的无价之宝。

今天中午,包括狱长在内,狱警们先喝起了红酒。

下午做工时段,除了三位小队长,犯人们都没见到其他狱警。纷纷猜测也许狱警们是喝多了。

下午三点四十分,犯人们劳作时段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结束。

斯沃博达的干杯庆祝就此开始。几个劳作场地的囚犯们都分到了一只木碗的红酒。

“当时,斯沃博达还说先喝了这碗,等到补给物资上岸就还有一些啤酒。今晚人人都能再分一些。”

唐泰斯与法利亚神父上次没喝的酒,今天下午同样没喝。两人的佯装水平更高了,都不用先假装将酒入口就能借位直接灌到里衣上,而从外看不露痕迹。

法利亚神父不喝酒的理由很简单。

监狱就是监狱,不可能变成温暖的大家庭。

不论斯沃博达表现得再怎么像是天使降世,可别忘了他是以杀人罪入狱。即便暂时找不出他做这些事的动机,暂时也发现不了他别有居心的证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同荒诞剧般的监狱欢庆干杯活动,不参加也罢。但要做好伪装,别在没有实力时随便做特立独行的人。

说到这点,不得不提伊夫堡监狱的前狱霸奥威尔。

那个彪形大汉因杀人入狱十年,他公然表示过对斯沃博达的恶感,认为那是一种伪善的自我满足。

斯沃博达从未与之争执。

这话过去五个月,在万圣节的前夕,奥威尔在浴室里淹死了——正脸朝下,脸摔到了自己的脸盆中,被脸盆水淹死的那种淹死。

死法异常荒谬,但物证人证俱无。

奥威尔洗澡会霸占浴室,从来不让别人与他共处一室。之后,他被判定是意外死亡。

“当时在浴室外执勤的人是波顿,现在回头看一定是斯沃博达下的杀手。“

斯沃博达为什么要杀奥威尔?

可能有记仇的因素,但最重要的是铲除与他作对的不稳定因素。

自从奥威尔死亡,唐泰斯就意识到斯沃博达的危险性,但没有想到他能如此疯狂。

今天提前结束劳作,囚犯们喝下一碗红酒列队回牢房。

因为狱警只剩三个小队长,只上锁了牢房最外侧的闸门,各人的房门就没有上锁。

原本夜六点排队吃饭。

狱警也知道休息时段会发生串门斗殴的情况,但他们手里有枪不怕无法制服囚犯,而犯人之间只要不打死就不是大事。

谁也没想到,半小时后监狱里发生了一场血案。

喝了红酒的囚犯们感到了身体异常,有些直接昏厥死亡,有些竭力冲出了牢房想要求援。

近百人朝着监牢的闸门方位而去。

大多倒在了半途,剩下的那些是连滚带爬地祈求一线生机,但在靠近总闸门时,看到了门另一侧的斯沃博达。

有人嘶喊着,让斯沃博达开门帮忙医治。

“和半年来的任何一天都不一样,斯沃博达再也不是积极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在、笑!”

唐泰斯也伪装成中毒的一员,倒在了地上,看向闸门之外的斯沃博达。

斯沃博达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却让人倍觉毛骨悚然。那是在笑世人的愚蠢,是在笑世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可以掌握别人的生,也可以操纵别人的死。给人以希望,又彻底毁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让人带着绝望离开人世。

“整个伊夫堡监狱,只是斯沃博达手里的一个玩具而已。”

唐泰斯说完沉默半晌,监狱里发生的那一幕幕实在是耸人听闻。“求饶声很快就停止了,我身边的其他人都死了,那个疯子也就走了。”

之后,唐泰斯去找了法利亚神父,两人撬开闸门逃了出来,半道发现形迹可疑的波顿。跟着波顿,就遇上了幸运小子。

后来的事,凯尔西基本都知道了。

包括听到史蒂芬与斯沃博达的争执,提起疯狂的斯沃博达挑事地对外发送电报,竟是通知警察监狱被劫。

然而,斯沃博达恐怕没听过东方的一句话——天道好轮回。

他把所有人当成玩偶,最终却死在了自己手上。瞧着真有几分命运的讥讽。

“是的,命运的讥讽。”

法利亚神父有些恍惚地开口,“任何人都无法绝对操纵命运,更不能算准所有的事情。”

这里说的不仅是斯沃博达的死,更是对于基督山宝藏的寻找。

由果及因,不难看出斯沃博达掌握了宝藏的藏匿方位,他怎么会知道的呢?知道的人也不限于斯沃博达。

法利亚神父看向凯尔西,“是琼,告诉你的小岛坐标吗?她与斯沃博达认识吗?”

“这也是一个复杂的故事。”

凯尔西化繁为简讲述了三角交换杀人案,琼是凶手之一,斯沃博达能算作她的导师。

“ 不过,我并不认为琼知道具体方位,她只是揣测而无法验证才会给乔教授去信。而信被转送到我手里,我也是侥幸报出了坐标。”

凯尔西又指出,“现在尚未登岛,也就尚未验证那个经纬度是否精准。斯沃博达应该也是有几种猜测,他才会入狱找神父您验证什么。”

验证什么?

法利亚神父摇了摇头,“我自认从未透露半分,但也确实和斯沃博达说过一些话。也许,他是通过排除法确定了方位。”

如今,琼死了,斯沃博达也死了。

琼那一支斯帕达留下了什么宝藏相关的文献,她又给斯沃博达说过什么,那已经都成为了秘密,无法再做出精确的考证。

死的死了,活着的还要面对很多问题。

船只驶入土伦港。

唐泰斯与法利亚神父已换上船舱里的船员备用衣,把他们的囚衣烧成灰烬。并且借以船上的炭笔、柴灰等稍稍掩饰了面容。

下船,入城,购买物资。

旅店吃饭,回房整理仪容再度换装,三人退房离开出城。

凯尔西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一切。

圣诞夜八点。

大多数家庭都欢聚一室,一辆马车北上,直奔巴黎而去。

驾车的是凯尔西,参照刚刚买的法国地图连夜赶路。

假设雷斯垂德在场一定会非常惊讶,说好的凯尔西车技很烂呢?怎么这技术竟如履平地一般?

眼下,提出问题的是唐泰斯。

在得知凯尔西来监狱是为寻找斯沃博达的可疑罪证,他并不惊讶刚刚这位进行了乔装改扮并报出假名。

“那么应该称呼您班纳特先生?”

唐泰斯再次确认了一下,言下之意,在洗去了一脸麻子后,凯尔西现在没有乔装了吗?

“对的。”

凯尔西毫无犹豫地点头,她已换回了日常的装束。至于有否其他伪装?就连歇洛克都没告诉,怎么可能对旁人坦诚。

凯尔西却是直言,“现在我换回了真容真名,但您二位恐怕要起一个假名了,或者多几个假名更好,配上容貌乔装效果最加。”

法利亚神父忽然问,“您是侦探,我们是囚犯。您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入监狱,不怕我们其实罪大恶极吗?”

凯尔西反问,“我是侦探,您二位是囚犯。坐着我赶的马车,您二位就不怕是被送往警署吗?”

有些信任来的突然,只因迸发于危险之中。

在经历了与斯沃博达对峙,一起逃离伊夫堡监狱,共享基督山宝藏的秘密之后,侦探与囚犯的立场并非绝对。

“当然如果您二位愿意说一说过去,给无聊的赶路增加一些人气,那也不错。”

凯尔西并非不打算去了解两人的过去,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她是越狱帮凶,赶往巴黎远离马赛才是当务之急。

“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唐泰斯说了这句,想起过往重重紧紧握起拳头,一时陷入回忆沉默无话。

法利亚神父已没了那些愤恨,“今夜怕是不易谈往事,往事不是说就够了的,只有大仇得报才行。不如说一说将来,对于那笔宝藏,班纳特先生您怎么看?”

巨额宝藏的分配,应该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凯尔西随意地说到,“说实话,我对宝藏一点兴趣都没有。”

安静。

马车车厢有点安静。

法利亚神父不能说不相信,凯尔西面色从容根本就没把巨宝放在心上,但这话听着怎么就有些堵心呢?

“您还是有点兴趣比较好。”

法利亚神父微笑,“这让我比较放心。”

“我懂了,您的意思是给我封口费,多少给一些就够了。”

凯尔西知道天上不会掉黄金,要分宝藏就要全盘跟进去挖宝,那些零零散散的工作可麻烦了。

先不提这些,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两人。

凯尔西说,“宝藏的事,神父您做主就好,但有一点我要说在前面。斯沃博达在伊夫堡监狱发生的事,包括他入狱是为求宝藏,他屠杀的始末,除了我们三位之外,不可能瞒过另一个人。“

法利亚神父脸色严肃起来,“班纳特先生,您该知道,多一个人知晓内情,我们就多一分危险。”

“哪怕我不主动说,他也能推测出来。当时侦破交换毒杀案,是与他一起侦办的;琼的那封信,我也誊抄了副本塞到他家门缝下。 ”

凯尔西当时那么做是为以防万一,万一她在调查过程受困,是要先预留线索才有可能等来救援。

歇洛克只要读了信,看了监狱事发的报纸,给他一些时间调查走访,一定会推测出斯沃博达案的始末。

“对于这样的恶性案件,想瞒他是肯定瞒不住的。那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开一两句玩笑就揭过了。”

凯尔西也不会在事关人命的案件上,对歇洛克做任何的蓄意隐瞒,需知斯沃博达的背后可能有神秘人的影子。

她正色对法利亚神父说,“我能理解您的担忧。我只能说,您对我有几分信任,请将同样的信任给予我的同伴福尔摩斯先生。

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我们能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对方。”

法利亚神父思考许久,缓缓点头,又是笑着说,“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那也就是还有例外。”

凯尔西理所当然地点头,“万事没有绝对,哪怕是我,也无法给出百分百的保证。”

法利亚神父默然。是啊,谁又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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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7日。

伊夫堡监狱血案案发后的第三天。

下午三点半,巴黎某旅店。

歇洛克进入旅店庭院,看到凯尔西悠闲地独自品尝着下午茶。

“下午好,杰瑞。看你的样子,我倍感欣慰。看来你真的渡过了一个平静且温馨的圣诞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