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曲径通幽了必然就是豁然开朗,一块开阔地之后,木篱笆,几间瓦房出现在眼前,他说:“昨夜你说想有个地方日日可以锻炼,这里是我的练武之处,我在与不在你每日都可以过来练练。省的以后皮肉松垮,勾不住你家相公!”
里面走出来四个家仆模样的人,对着我俩行礼道:“见过少将军!少夫人!”
他点了点头继续带我参观,石锁?沙袋?还有那箭靶子?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襦裙,他拍拍我脑袋道:“今日已晚,明天过午咱俩可以过来?今日带你来看看!”
我略有些不满,扑到他背上,一口咬住他肩膀,他闷哼道:“干嘛?”
“不开心!我突然发现我家相公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侧过头看我道:“难道你就没故事?”
我的故事?我是个乏善可陈的女人,别看活了两辈子,其实就是那么点子事儿,实在没有什么太多可以吹嘘的,突然想起那奇书,跟他说道:“等下给你讲那男徒弟和女师傅不得不说的故事如何?”
他似乎略感失望,却还是回了我一句:“好!”我挽着他,他又叫道:“寄松,过来!”
一个瘦长个子的少年跑了过来道:“少将军!”
“以后就由你负责少夫人在外的安危!跟着少夫人出去!”他又侧过来跟我说:“以后你想出去,只管在这里叫寄松安排车马。”
我觉得好是好,但是怎么出去又是个事情,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他们家人多口杂,万一有好事者时时刻刻来找我麻烦,我该如何?
这事儿在晚上我俩才吃上第一口热饭就解决了,当时是这样的,我俩被叫到了荣安堂,我以为只有西方人才会跟孩子互道晚安,然后睡觉。没想到这里还时兴这个,那时荣安堂里烛火通明,他那板正严肃且妻妾成群的老爹也在。
我跟在他身后如鹌鹑,进去一个个叩头过来,荣安堂里的老太太,他的老祖母是如此说的:“听说今日你在理事的时候蹭椅背了?”
我抬头惊恐地看着她,又低头看了地板,嗫喏地答:“是!”
她严肃地呵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愕然地看向她:“规矩里有不能挠痒?我不过是左右略微摇晃了一下,想着侯府规矩大,能不动尽量不动……”我一脸委屈地低头。这一招是照搬我干娘,我干娘不管有理没有理,只要是低头伤心了,就算道理都是她的。
“你就是左右摇晃了一下?你那种坐姿就是左右摇晃?”五姑娘嗤笑着出声,我心里怜她脑子流放,不与她计较,这种只要老板脸色一寒,就龇牙咧嘴咬人的狗腿,没必要理睬。跟她搅在一起,那是狗咬狗一嘴毛的节奏。
我身边的常远对着他祖母说:“老太太,我原也知道燕娘初入侯府,规矩尚未识得,跟着母亲管家理事尚早,原就想让方嬷嬷带着她三五个月,学些规矩。您看不如这样将她关入我院中学点规矩,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了!您看呢?祖母也知道孙儿命犯凶煞,主娶市井之女。既然是市井之女,带些习气也是正常,总要给她时间改过来。”
若是一般人呢,听见自己的夫君对自己是这种评价,定然心里委屈悲苦。我是二般的,基于下午他带我出去那一段,我就知道他是在给我找空余的时间。
方嬷嬷么?以前他娘亲在他两岁不到就走了,估计是产后抑郁,靖国公夫人就将宫里带公主的方嬷嬷给要来,让她照顾自己的亲外孙。后来他长大之后,方嬷嬷一度闲散地帮他管管院子,老嬷嬷据说很是严厉,但是我没见过她。
“如果她改不过来呢?”老太太严厉地质问常远,常远一时沉默。
我抬头说道:“这些算不得大事,我用不了那么多的时间,定然能学好!我学什么都很快!”一副埋怨常远不帮我变白,又急于表现自己的样子。这才是正常的逻辑,在外我还是要表现正常才行。
老太太突然之间叹息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我是老了,做什么恶人?你母亲,哪怕她再为你着想恐怕在你心里也不过是后娘,你哪里会念她的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这什么情况,画风转了?
“老太太莫伤心,都是媳妇的不是,没管住下人,让他们到老太太面前胡说!”莫氏一脸诚恳地跟老太太说道:“想来方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远哥儿也是有主意有分寸,才找了她来!”
他老爹一脸嫌弃地对常远说道:“你实在让我失望,别到时候一事无成。好言相劝,你从来不听。”
通常旁人听见这些评语,一定会认为常远实在是大户人家的败家子,而以我跟败家子们接触很多很多很多年的经验来看,常兄实在是大户人家的优秀子弟,当然比我要差了那么一点。就这么着鸡毛大小的事件如我所愿发展成了天大的事情,但是在常远的运作下,居然给我弄来了三个月禁足时光。
第18章
我问常兄:“三个月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怀孕了,要养胎。”他回答地那般掷地有声。
“……”我一时无法给他任何回答,只想给他的自信点个赞。
总算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方嬷嬷,果然是一个面相严厉一丝不苟的老人家,五十来岁,清瘦冷峻。她见我先行了一个礼,我依着之前在国公府学的礼仪还了她一个半礼之后请她落座。
“我这刚进府里,闹了不少笑话!夫君与我道,嬷嬷为人通达,又礼仪周全,是以让我向嬷嬷请教!”我坐定之后,脸上略带谦逊向她求教,她是带大常远的人,更兼是他外祖母的心腹。不必在她面前装。
她微微一笑道:“少爷谬赞,少奶奶也言重了!少爷也对老奴言道,少奶奶心有锦绣,只是要老奴提点一些规矩,刚好少爷日常也繁忙,想将夫人和先少夫人的那些嫁妆交到少奶奶手上,刚好老奴熟悉这些,倒也是个好事。”
她对常远好是有感情,对我也许会爱屋及乌,也许未必,至少从常远的先夫人那里,我并没有看见她有任何的参与,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必须互相认同才能相处融洽,从她的面相和说话来看,她是一个极其严谨的人,那好吧!从严谨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她打交道就是认真听认真学,直到有一天,她与我说那些典当行,钱庄的出息,我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进了耳朵里,她跟我说:“李家村的庄子按照往年惯例出息……”
“嬷嬷,这里的数字我有些疑惑……”李家村那个庄子是常远亲娘的嫁妆,靖国公怎么会薄田给自己的女儿,但是按照记载的田地和应有的产出之间有些问题,我将数据拿了纸笔,一步一步推演给她看,不过是落笔之下,她原本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已经有了裂缝。
论豪门的孩子,前世的那些孩子,如果父母有心培养,那比这里的孩子要艰苦太多,我从小也是钢琴、书法、舞蹈……更何况前世的外公是大学教授,又是书画大家,所以我的字画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至少混个业余中的专业是绝对没有问题。此刻我认为她不是被我的一笔好字给震惊,而是切切实实的数据。
她对着我说:“还是少夫人明白,老奴居然被蒙蔽了!”
“嬷嬷啊!账本这个东西,有时候自己操持时间长了,反而看不出这些端倪!一个外来人,没接触过一眼反而能看穿。”其实我是放屁,如审计,一般能看出多少问题,但凡是里面的人都知道这家公司混乱地一塌糊涂,审计照样过才是惯常。
经过这些天上午与她交谈,下午有时候出去调研,对于他的这点子产业我也算了然于胸,所以最近我更多的查账,核实。对于具体的经营我没多少经验,我熟悉的是并购和投资,剥离不良资产,集中优势,然后收购新的资产才是我要做的。
另外哪些用重资产配置,哪些只需要轻资产运作很有讲究,比如好地段的饭店,我的看法是黄金地段买地,即便是饭店生意一般,靠着地段的升值也能收益的保证。而一些田庄和作坊,尤其是作坊我的看法用比较偏远的地段,而且尽可能地不要自己购买地皮。
说完这些,她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看来老奴真的不中用了!”
“嬷嬷怎么这么说?”我呵呵笑着道,因为已经跟她熟悉说话的时候,我多带了一份亲昵道:“阿远自有没有了娘,把您当娘看!我自有也没爹没妈,如今他的娘,自然是我的娘!您是咱们心里的阿娘啊!对于自己的阿娘,难道还有中用不中用之说?”
她眼里有不可置信,我却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知道,她算是靖国公府的人,但是对着常远是实实在在没有半点子虚言。而我近日又猜测了一件事情,正要等待验证,至少我男人选择了靖国公一派,我自然和他一起,无需多言。
“少奶奶说这样的话,要折煞老奴了!”她一下子有些局促,我过去挽着她道:“嬷嬷陪我去灶上,咱们娘俩一起去准备晚饭,等阿远回来吃!”
前几日常远假借了方嬷嬷之名,需要进行系统性的学习,所以方嬷嬷建议为了不打扰到大厨房正常运作,在咱们院子里砌一个小厨房,她可以正确地指导一个主妇怎么管理一家子的饭。
所以我就有了一个小厨房,也可以随时让人从大厨房拿材料过来试制,这倒是便宜了常兄,一早一晚必然在家里用,我时常叮嘱他好吃也要稍微控制点,小心将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