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语气尚且平和,眼中却簇满血丝,眼神里也全是狠意,这和平日的太子大相径庭。
而此时此刻,和前一世也大相径庭。
前一世,东宫只是坐上了龙椅,并无大的冲突,曲国公一番激烈言辞便让太子务必羞愧。那时候尚书令已经离京,更没有今日灌解酒汤一说,更没有谢良山将蒲阳郡王府牵涉进来。
他一直不动,是因为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静观其变,却依旧没看出端倪。
除了眼下,太子的神情分明写着问题!
今日的宫宴,非震荡无以收场。
谢良山是蒲阳郡王的外孙,他才奉君上之命私下见过蒲阳郡王,要扶孝王上位,蒲阳郡王也达成了协议,故而一直称病,不过掩人耳目。他若此时保不住谢良山,恐怕日后会生乱。
沈逸辰抬眸,心中有了抉择。
而太子却一敛先前的淡然平和,换了一脸阴森冷峻:“谢良山,既然你这么有担当,曲国公的这一份,你就代他饮了吧。”言罢,内侍官们极富眼色,立即上前,有架他跪下的,有准备给他灌汤的。
厅中大骇!
“我看谁敢!”曲国公一声大喝!曲家三位公子已上前,大有对峙之势。
方槿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方世年似是要起身,沈逸辰拢了拢眉头,率先踱步到厅中。
怀安侯?
这场中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连怀安侯都起身了,这怀安侯可不同于以上三人。
尚书令近来失势,曲国公也算是削任在家,谢良山是个闲散草民,可怀安侯却是镇守西南的一方诸侯,气势全然不同。
事到如今,太子已失了分寸,但怀安侯若是站在太子一方,恐怕此事要不了了之,息事宁人。但怀安侯若是站在曲国公一方,恐怕今日大殿上,太子难以收场。
“殿下,臣有事启奏。”沈逸辰拱手。
都以为怀安侯是去劝阻的,谁想到却是一句有事起奏,也亏他想得出来!厅中之人心中纷纷唏嘘。敢在这个时候有事起奏的,这国中怕是也没几个了。
太子却眯起眼睛看他:“怀安侯,讲。”
沈逸辰继续:“微臣心悦方寺卿之女方槿桐已久,还请太子代为奏请君上,望君上赐婚。”
……
厅中纷纷愕然。
敢情,怀安侯是来请婚的,而赐婚对象就是方寺卿的女儿。京中早前便有传闻,怀安侯府同大理寺走得近,怀安侯更是同方寺卿的女儿传出过亲密的传闻,今日一听,才觉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这方世年和方槿桐眼下俱在厅中。
于是,目光都不觉投了过去。
先前剑拔弩张之势,瞬间被怀安侯这莫名的请婚所冲淡了。
可片刻之后,厅中便都清醒过来。
怀安侯这是以退为进。
看似好像说无关紧要之势,可句句都有所指。请太子代为奏请君上,意思是,赐婚这事还得君上做主,怀安侯府认得还是当今的君上。请君上赐婚,意思是在怀安侯这里,太子的话想作数也作不了数。
沈逸辰这招以退为进,分明是表明的态度,既打了太子的脸,又给了太子台阶下。
今日之事,日后肯定需有个说法,只是大年初一,百官携家属入宫拜谒,毕竟难堪了些。
怀安侯肯以这种方式息事宁人,怕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哈哈哈,”身前,太子竟然狂声大笑起来:“何须劳烦父皇?本殿就可以给怀安侯赐婚!来人!”若说先前厅中都是敢怒不敢言,到这里,看不下去的便大有在。分明是要越俎代庖,是大逆不道之势。
这!
成何体统!
厅中非议声四起。
就连早前东宫的爪牙都觉慌了,太子怎么可以说这般话,这不是在找死吗?君上尚在,这是要谋逆呀!爪牙们都顿时觉得恐慌,若是太子倒台,他们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沈逸辰轻笑道:“殿下可是真的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了?”
太子愣住。
沈逸辰继续:“殿下监国素来分寸,可是今日错饮,连说话都含糊其辞了?”
一语惊醒,太子额头忽然冒出豆大的汗珠!
先前他并不觉得,只觉得坐在这龙椅上,看文武百官朝贺,才觉是自己是这人中龙凤,自己才是天下之主。越到后来越觉亢奋,这压抑了十几年的情绪在心中突然爆发,他就想看这些人臣服在他脚下,谁反抗,他就杀之而后快。戴平波他一早就见不惯,曲国公也碍眼,蒲阳郡王算个什么东西?
可到沈逸辰忽然问出这句,太子也才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可能会一时冲动至斯?
他是要连将尚书令,曲国公,蒲阳郡王的外孙一起在大殿上弄死吗?
到此时,众人都觉太子已然神智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