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知道前一世最后如何了,但有郭钊护着,槿桐和小宝当是无恙的。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小宝长大。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沈逸辰放下水杯,指尖轻叩杯沿。
郎朗夜空,无半点星目,过了许久,他才入梦。
梦到的都是旧事。
梦到在怀洲时,槿桐提起弘德十九年,席仲绵和萧过在元洲城的那场对弈。听闻当时不仅是长风,就连苍月,南顺,燕韩,甚至巴尔的棋坛都到齐了一半。
槿桐每每提起,都遗憾不已。
她明明有‘清风楼’的名帖,等到了元洲成却不知道在何处弄丢了。阖府上下找了整整一日都没找到,大哥和二哥四处帮她想办法,但对弈就在明日,怎么也弄不到多的名帖来。
最后,她勉勉强强在外围的酒楼远远瞄了一眼,回头还哭了好几日。
后来听别人说起,‘清风楼’的这场对弈经典至极,席仲绵和萧过执黑白棋子各自厮杀,这场对弈丝毫不亚于两军阵前对阵,可惜她没能亲眼见到。
据说对弈的结果,是萧过略输了半颗棋子,席仲绵老先生以半颗棋子险胜。但事后有在现场看棋的人说,这半枚棋子其实是萧过有意输掉的。
萧过其人在棋坛素有傲骨之称,为何要让席仲绵半枚棋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
清风楼的棋谱,他见她摆过了多回。
到底是遗憾的。
……
梦中场景一换,他让沈括寻到了‘清风楼’的名帖,送去了‘仁和’医馆。
可惜梦中只看到她背影,却看不清她的脸。
但直觉告诉他,应当是清风霁月,眉眼灿烂。
他连清风楼的名帖都想办法拿到给她了,她这么在意这场对弈,肯定感激,所以才会一路上都念着他,害得他喷嚏连连。
等她也回了京中,应当是要找他上门道谢的,他便离做三叔的女婿更近些了。
反正来日方长。
他此番会在京中小住半年,而最多三月末,槿桐也会从定州回京。
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朝夕相处,就如同前世时一般。
日久生情,和和美美。
睡梦中,沈逸辰笑了出来。
这一晚上,便都是美梦,甜得“可耻”……
等从梦中醒来,郭钊来说,离京城只有二十余里了。
沈逸辰应了声好。
就悠悠拿起书卷,在马车内打发时间。
郭钊才退了出去。
还有二十余里就到京中了,沈逸辰又缓缓放下书卷,伸手掀了掀车窗上的帘栊,向外望了望。
加上前世,他似是有许久没有到过京中了。
——弘德十九年,先帝尚在,太子未废,景王还在京中,才封了亲王,意气风发。还请他做媒,向二叔求娶了安安了。安安出嫁时,景王信誓旦旦,说只娶安安一人,日后连侧妃都不要,只好好照顾安安。那时他同景王亲厚,他到京城住的是景王府,可以和景王用同一个碗喝酒,夜话时同塌而眠。他们自幼以‘兄弟’相称,他少有唤景王‘殿下’,唤的是“子笺”……
——弘德二十一年,太子废,先帝薨,他和二叔力保景王登基,怀安侯府一门荣耀。
——弘景七年,景帝赐死了安安,将二叔下狱,派了宫中最精锐的暗卫连同南蛮的死士到怀洲取他的性命,害他妻离子散。
……
若非真实经历,就不会历历在目。
人非圣贤,怎么会不耿耿于怀?
思绪中,马车缓缓停下了下来。
还有二十里才道京中,郭钊却掀起帘栊,让他看:“侯爷,景王亲自来京郊接您了。”
李子笺……
帘栊外,马蹄飞踏,三骑一前两后朝马车这端来。
临到车前,又勒紧缰绳,马蹄急刹,溅起一阵扬尘。
“沈逸辰!”
沈逸辰微微阖眸。
片刻,才睁眼,掀了帘栊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