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公园有两百多个品种的月季,但这些月季一不准外流二不准售卖。那老爷子呼朋唤友,云集了帝都月季圈儿里最顶尖的那拨人,大本营就设在天坛公园,时时互通有无。最后这帮人都老了,连月季的名儿都记不全了。便在每盆花的土里埋一个刻名小铁片,要是忘了名字就拿手从土里把小铁片抠出来,完了再埋回去。
那老爷子心想这样不行啊,后继无人啊。
他心思活络起来,年轻人其实也不是真不爱学,可如今这社会啊人除了兴趣爱好还得混口饭吃才能生活,这可不是从前吃大锅饭的年代了。到头来,还是得把种花这门生意做起来,有了收入才有继续经营的底气。
那老爷子把这几年私下用津贴攒的私房钱偷偷在辽省包了两亩地,把圈内比较适合市场化的一百多个月季品种投放到了地里,还托人找了日本和香港的客商来瞧,人家知道这是好东西啊,这可是外人从前见不到的大内禁苑的品种啊。
小日本当时眼睛都放出光来了。
可最后没谈成,因为那老爷子拿不出足够的货来,北方海拔高阳光足,偏偏气候太过寒冷,制约了鲜花的产能。辽省的两亩地最后只得作罢,那老爷子古稀之年愿意跟陈家蜜来云市,就是因为他心里觊觎云市这块风水宝地少说也有十年了。
他终于认识了陈家蜜这号人。
再就是科班出身,一心在做拍卖市场的周刚。
还有那半个洋鬼子、资质出众的克鲁克山。
那老爷子半夜里想起来,就要老泪纵横,这终于有希望了啊。
科班出身又能闯荡市场,虽然没有找到这么一个能人,但是他可以把陈家蜜跟克鲁克山看成是一个人,好在两个人本就是一对儿,就算不是一对儿那老爷子也要拼命撮合,说不定还能给他生一串儿可以培养的小萝卜头出来。
陈家蜜果真没让他失望,机会当前,在克鲁克山的鼓励下,她果断伸手去抓了。
那老爷子只能厚着老脸,请她帮这个忙。
这也是陈家蜜当日决定设立育种公司的初衷,而且已经做好了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都没法盈利的准备。就算脸皮厚,就算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罗天王不会接受,但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的团队动心了,这至为艰难的“育种”就可能一步跨越十年。
能打动他的,就在于鲜花本身的独一无二。
他愿意结婚的对象,不也是因为对方的独一无二吗?
那老爷子的话,一下子点到了关键。
人类对鲜花的人工干预育种,本就是为了得到独一无二的美,并不是一开始就为了赚钱。
不管行不行,试一试吧,陈家蜜心想,这项事业太难了,很多名人年纪都大了,这辈子都和自己的花藏在胡同四合院里。是时候要走出来,让所有人看看中国到底有多少好东西,无论经过多么高级的育种手段,驼毛刷也好哪怕是转基因也好,鲜花的根却还是在这里。
在那一扇扇承载了历史的厚重的木门里。
陈家蜜郑重地接过了那老爷子递过来的水桶,逗趣道:“收到命令,保证完成任务。”
那老爷子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鼻子挺容易酸,只好一迭声地答应:“唉唉,赶紧去吧!”
通道已经显示可以进入,时间还算宽裕,陈建国问陈家蜜:“有人要陪同吗?可以来一个人。”
陈爸刚往前迈了一步,想送送闺女顺便再叮嘱几句,被陈妈一把扯住了衣服。
他不明所以,特别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