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招福坐在魏尧身旁,总觉得夏天的风都开始发凉。
“不是,怎么就给一万兵马呢。不是欺负裴家嘛。那,那如果你去的话,皇上给多少兵马?”
云招福隐隐觉得事情不对。
魏尧调转过目光,勾唇一笑:“也是一万。”
云招福:……
见他神情轻松,云招福总觉得不敢相信,失笑道:“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你出马的话,皇上也只给你一万?”要是亲生儿子,皇帝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可能给一万兵马,让儿子打仗去呀。
但事实证明,魏尧也许就不是亲儿子,就一万!
“那这仗,还有什么打的必要吗?你不就等于是去送死嘛。”云招福觉得鼻头泛酸,好长时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一件心爱的东西,仿佛要眼看着他失去,那感觉可真不好。
魏尧没有说话,看着天上的星星,云招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深吸一口气后,才对他问:“你已经决定了吗?”
云招福问出之后,过了好一会儿,魏尧才点头,低声答道:“决定了。我非去不可。”
云招福低头哭泣,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了,魏尧看她哭,起身给她抆眼泪,想要抱她,却被云招福挣扎开,差点一个没坐稳滑下去,被魏尧给捞了上来,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云招福却是止不住的眼泪:“万一回不来呢?”
魏尧失笑:“万一回不来,临死前我派人回来替你张罗个可靠的人改嫁。好不好?”
原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云招福听了,哭的更凶了:“你宁愿派人回来张罗我改嫁的事儿,你也不要回来见我!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魏尧心疼死了,低声安慰:“好了好了,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云招福急了:“谁跟你开玩笑!”
换句话说是,谁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呢。
“那就不开玩笑了。”魏尧拥着云招福抬眼看了看星光璀璨的天上,一轮皓月高挂,映照着万户千家。魏尧缓缓对云招福解释出了他这么做决定的真正意思:“这仗即便凶险,我也得去。京里天色要变了,有些事情我必须做,但我却不想做,可若是不做,那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计划全都白费了。”
云招福听不懂:“京里会出什么事儿?”
魏尧必须做,却不想做的,云招福想不出具体有什么。魏尧看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就让云招福瞪大了双眼,想开口,却被魏尧抵住了唇:“所以说,我得去打这一仗吧?若是我不去打,京里的这些事,就该由我亲自去动手了。尽管恨过,但真的让我动手,却还是有点舍不得。”
云招福看着魏尧,先前魏尧在她耳边说了,京里所谓的天色变,就是裴家要开始动太子,晋王,宁王这三个人了,裴震庭去打仗的话,那么这些事情势必会让魏尧去做,可兄弟相残,他下不去手,所以才要主动担下去西北打仗的事情,这样一来,他不在京中,眼不见为净,一切由裴家出手。
裴家的势力在京城蛰伏了十年,等裴家上下回京,他们的复仇大计就要开始了。当年被裴家连累的上千死士,还有满门女眷的血不能白流,魏尧的身份是尴尬的。
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云招福想了又想,然后才轻声对魏尧说道:“你若要去西北,那……我也要去。”
魏尧讶然看着她,果断回绝:“不行。你不能去。此番凶险,带着你去……”
不等他说完,云招福截断:“正因为凶险,所以我才要去啊。若是能回来,咱们继续安稳度日,若是回不来,我便陪你埋骨异乡。怎么说都是个伴儿。”
魏尧看着云招福,深吸一口气,试图开解:“招福,你听我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儿戏,我保证一定会回来!就算打不过,我难道还不会跑嘛。我从小到大,经历过那么多回生死一线的事情,若没有点逃命的功夫,也活不到今日。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我还指望着你给我生几个孩子呢。再说了,你若去了,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岂非更加危险吗?”
云招福盯着魏尧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过了目光,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魏尧见她这样,以为自己劝服了她,拥着她的肩膀,两人凑在一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夜空。虽然嘴上劝着云招福,可魏尧心里又怎么可能一点不担心呢,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回不来了,招福一个人该怎么办,他担心她以后找不到像自己这么疼她的男人,这样的招福,如果没有人疼,他就算死也不会瞑目的。
夜空闪过两道流星,云招福盯着流星的轨迹,从头看到尾,如果在和魏尧一起去死和她一个人独活这两个选择中,她自然更加倾向于和魏尧一起死。
她本来就是穿越来的人,性命于她而言并不是唯一的,但是魏尧却是她唯一爱的人,她要跟他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第171章
第二天的上朝几乎没什么悬念的, 皇帝答应了定王的自荐请求,让他回府收拾收拾行装, 明日便出发去烟台领一万兵马开赴西北。
这个旨意一出, 群臣便知皇帝这回是真的怒了,定王殿下不该挑战皇帝的权威, 以帝之子的身份偏袒外祖家,导致如今这自困死局的下场,除非定王殿下能用着仅有的一万人打出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若是打不赢的话, 那他所要面对的将会是无尽的雪藏,在所有人眼中, 形势大好的定王殿下,真不该如此随意的将手里的一副好牌打出这么烂的效果来。
皇帝有心让裴家出一个人来让他立威, 最后可以是裴震庭, 也可以是裴震庭的两个儿子之一,但这个人却绝对不能是定王。裴家死了裴震庭或者裴知鹏, 裴知衡,裴家照样成为定王的后盾, 但若是定王没了, 一切可就不一样了。淑妃娘娘虽然又为皇上添了一子,但这一子才刚刚降世,如何能与太子, 晋王,宁王角逐。
魏尧回到府里, 问王妃在哪儿,管家告诉他,王妃在后院里晒酿酒的谷子,魏尧过去,跟云招福说了第二天一早就要开赴西北的消息,经过他昨天晚上在屋顶上的劝慰,今天的云招福倒是没有昨天反应那么大,不过心情依旧不好,论魏尧怎么逗她都高兴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魏尧起身欲离开,衣袖被人抓住,原本以为还在睡的云招福不知何时竟也醒了,正等着两只眼睛看着他,这眼神让魏尧哪里忍心,刚要躺回去跟她再话别一番,云招福却又松了手,对他说了句:“万事小心。”
魏尧欲言又止,最终点头:“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一定回来。”
云招福看着他,第一次感觉这人的甜言蜜语这么不靠谱,他当她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吗?明明那么凶险的事情,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变成了一桩小事,他总是把一切都抗在肩上,不愿让云招福知道,怕她担心,在他的心中,她就是那种一点责任都担不起的人吗?
云招福起身,给魏尧穿上衣裳,替他束好腰带,正欲起身,却被魏尧长臂一身搂入了怀中,耳鬓厮磨间,在她耳旁低语:“我一定会回来,在家等我。”
眼角发酸,云招福点头,与之相拥。
魏尧一身软甲,提剑而出,背影挺拔如松,云招福站在门内,直到魏尧的背影自院门消失之后,她亦立于门后凝望不已。
定王领兵出征,京城中的风向似乎都开始发生了改变。
其中以沉寂多时的宁王府高调行事最为显眼,定王离京后第二天,皇帝便恢复了宁王虞部司的职务,并让他暂代定王刑部的职务,宁王入了刑部以后,将刑部积压多时的一些卷宗全都翻查出来,桩桩件件列到了皇帝面前,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要多少多少时候,将这些积压的案件尽数查完云云,皇帝对宁王的这些浮夸之言非但没有厌恶,反而赏下了不少东西,美其名曰激励。
云招福在府里深居简出,魏尧离京之后的第五天,云招福才出门回了相府,云公良和范氏都在家里,云公良听说女儿回来了,特地从书房出来,父女俩难得坐下来说说话,范氏在旁边给她们送茶送点心。
“唉,王爷此举虽有些莽撞,但其心却是好的,朝野上下无一不感佩王爷的一片孝心,只是太过凶险了。”
云公良对云招福向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话一出口,就被一旁的范氏啧声提醒:“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王爷此去吉人天相。”
云公良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在女儿面前说女婿此行凶险确实有点不太吉利,赔笑道:“哎呀,我的意思是,王爷不是个冲动之人,他这么做定然有这么做的理由,更何况,镇国公确实年事已高,在西北熬了十年,身子骨定然受损,领兵打仗可能不如年轻人了。”
云招福应景儿般笑了笑,这闷闷不乐的样子,让云公良和范氏都很担心,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嘻嘻哈哈的性格,遇到难过的事情,基本上睡一觉,第二天就能全部忘的一干二净,也没见她这样牵挂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