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嗓子学昌东说话:“流西……流西……”
“在荒村的时候,东哥睡你边上,多自然啊,他怎么不去跟肥唐睡呢?还有啊,不吃不喝那两天,我们送饭,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去一牵,他就出来了,多听话……”
“人是有点闷骚,但是西姐,那些明骚的,到处聊骚,你也受不了啊……别嫌我说话奔放啊,我歌厅长大的。”
叶流西想笑:“闷骚的是什么样的?”
“就我东哥那样的啊,不轻易动感情,动了也藏,凡事都要稳妥了才出手,但是吧,真认定了你,你就等着爽吧,这种人,打他他都不出轨。”
叶流西说:“那高深不也一样吗?”
丁柳瞪大眼睛:“他?西姐,你看人不能这么随意吧,他跟我东哥那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吗?不行,我得跟你说说……”
她语气有点激动了,叶流西赶紧打住:“别,小心头,以后再说也行……”
“就现在说,就事论事,我跟你说啊……我先缓缓气。”
丁柳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心平气和”,然后睁眼。
“我干爹呢,对高深他爸有恩,他爸重病,我干爹包了住院费医药费,他心里感激,过来做我干爹保镖。”
挺好啊,小伙子知恩图报,有情有义——不过这话叶流西不敢说,怕她激动:现在一切以头为大。
“我呢,乍见到他长得有模有样的,少女怀春,也跟前跟后叫过几嘴‘深哥’,但他没拿我当回事,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小,胸还没发育全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嘴皮子这么溜呢,叶流西真想上去拧她的嘴。
“结果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我干爹跟他说,等我长大点了,想让他娶我,懂吗西姐,什么年代了,我干爹还想包办婚姻呢。”
“然后,高深就忽然……处处对我好了,凡事替我着想,骂不还口,默默地做一切事,西姐……”
她语气有点激动,叶流西提醒她:“心平气和,小心头,深呼吸三次再说话。”
深呼吸还是有用的,丁柳再开口,没那么激动了,语气怪没劲的。
“这样有意思吗?他是娶我干爹,还是娶我啊?老实说,他如果当时怼我干爹,说自己爱什么女人自己做主,我还敬他是条汉子,现在这样算什么?”
——
这一天过得平静又漫长,丁柳醒过几次,又睡过去几次,身边离不了人,叶流西几乎没出屋子,不过从外头传进的只言片语里,也知道昌东和肥唐去了市集。
高深留守,中午过来送饭,进屋时看到丁柳睡着,长长松一口气。
叶流西忽然明白过来:要是丁柳醒着,他大概会搁下饭马上就走的。
这人其实知道丁柳不想看到他。
到了晚上,明显热闹,肥唐连晚饭都端进来和她们一起吃,叽里呱啦,就没个闭嘴的时候。
“买个汽油,比黑市买枪还难,我东哥给了那么一厚叠的金箔钱,才买到两桶,还质量不好,都渣滓,这种油伤车呢……”
“还有放小电影的,巨老的爱情片,《甜蜜蜜》。我问有没有妖魔鬼怪的片子,居然没有哎,人家还凶我,说过得都他妈这么艰难了,你还想看妖魔鬼怪……”
被骂也活该,观众都爱在电影里找梦幻找刺激,谁耐烦看身边的一五一十啊,还妖魔鬼怪,关内最不缺的就是妖魔鬼怪了吧。
叶流西斜乜他一眼:“就没找到点你感兴趣的硬货?”
肥唐眼前一亮:“哎,真有。我看到一个金扣,应该是蹀躞带上的,朝代绝对在唐往前,还有一对唐三彩的仕女,就是缺胳膊少腿,但是没关系,包装一下,东方维纳斯,出手不难……西姐,我们能不能把镇山河给卖了啊?”
怎么说着说着扯到卖鸡了?
肥唐说:“缺本钱啊,能凑一点是一点呗……东哥的钱是留着买物资的,我手上值钱的就手机,在这里又卖不出价,但我在茶棚听说啊,前一阵子,这里闹鸡瘟,鸡差不多死完了……”
他琢磨着,物以稀为贵,现在可能是镇山河最值钱的时候。
正说着,昌东进来。
叶流西眼眉一低,权当没看见,耳朵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问起丁柳的情况。
丁柳说:“现在没什么,但是东哥,我可担心我以后了。”
毕竟是脑袋,一刀插进去,怎么会什么事儿都没有呢,总觉得那些可怕的东西,什么血块压迫神经啊,提前跨入老年痴呆啊,都在未来的路上等着她呢。
昌东也挺担心的,但不能顺着她说,他岔开话题:“现在你最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过两天能下床了,我们就不对你额外照顾了啊……”
说到这,忽然想起这话是叶流西说过,忍不住看她。
她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都看不清脸。
……
——
睡到半夜,叶流西被镇山河的叫声惊醒。
不只是叫,翅膀扑腾着乱飞,像是被人扑捉,细细听,好像还有挪床的撞声,叶流西心里慌慌的,攥紧枕边的刀起身。
丁柳也半醒,声音迷迷糊糊的:“西姐,怎么了啊?”
叶流西坐起来,摸黑拿脚去找鞋:“你别管,我去看看……”
不对啊,怎么感觉……踩到了满地荒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