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西欠起身子去推昌东,昌东醒得很快,但意识没跟上,半个人浸在疲惫昏沉里,问她:“干嘛?”
声音浑厚低沉,带不清醒的一线沙哑,叶流西忽然听愣了,下意识说了句:“你再说一遍。”
她不管,反正好听的,自己喜欢的,就要再来一遍。
昌东清醒了,他揉着眼睛,有些疲惫地坐起来:“怎么了?”
叶流西叹气。
感觉不一样了,最妙是不经意,不提防,忽然击中,又求不来。
她伸出手:“车钥匙,车里不是有吃的吗?拿些出来,阿禾煮饭去了,咱们不能尽吃她们的。”
昌东嗯了一声,掀开盖毯起身:“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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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铺有个好处,醒了一两个,稍有动静,都不用嚷嚷,其它的也就全醒了。
而醒过来之后,没人愿意待在地底下,昌东只叠了个盖毯的功夫,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除了他,居然没人理铺,都是掀了被窝就走,而边上,叶流西的毯子,裹垒得像个花卷。
昌东多看了两眼,她眼一翻:“怎么着?”
没怎么。
他说:“上去吧,下头闷。”
刚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察觉到什么,回头看时,叶流西正伸手把他的毯子拽歪一角:她老早看他叠那么方正不顺眼了,就等着他走。
一抬头,才知道被抓了个正着,叶流西腆着脸皮,说:“这样有凌乱美。”
昌东不追求凌乱美,他想过去理,叶流西动作好快,手一张,拿身体挡住。
从她肩侧看过去,自己的盖毯,本来叠得像个豆腐块,现在像豆腐块成了精,正跳楼寻死。
昌东心里猫抓一样,强迫症上来没办法,毯子没叠正,感觉像穿了条屁股上有洞的裤子。
叶流西只装不知道,连推带搡:“别磨蹭了,大家都上去了,还要做饭呢……”
昌东跟她商量:“流西,最多这样,我帮你一起叠了……”
叶流西摇头,又憋不住,自己在那乐,笑到去抆眼睛,昌东看了她一会,觉得她像个漂亮的二傻子。
他说:“还笑,东西笑掉了知道吗?”
叶流西低头去看:“什么?”
昌东踩住入口的脚蹬往上爬:“肉。”
叶流西低头看看自己身材,仰头说:“怪不得我觉得自己瘦了。”
——
上到地面,院子里满眼的人,有刷牙的,有抆脸的,阿禾在门边搭了个简易的灶台,柴火正旺,锅里的粥沸开,薯条在边上帮忙切土豆,切好了扔进锅里,再撒点盐下去。
这是什么吃法?昌东还没尝上,已经觉得嘴里味道怪怪的了。
天气不大好,老签叼着烟袋砸吧嘴,说:“今天怕是要起沙暴啊。”
语气里,有一种奇怪的焦灼。
戈壁滩上刮沙尘暴不是常事吗,昌东正想说什么,阿禾忽然吼了句:“干什么,火都烧不起来了!”
接话的是肥唐,吼得比阿禾还大声:“我就从边上走一下,火就烧不起来了?它就这么怕我?”
昌东又是好笑又是头疼,顿了顿招呼肥唐:“过来,帮我去车上搬点东西。”
他带着肥唐穿过院子。
肥唐怒气冲冲:“关内人,都什么素质,我是打她了,但她也打我了啊,东哥我跟你说……”
他突然住嘴。
院外,昌东的车子歪向一侧,四个轮胎,有两个软塌了,凑近看,应该是被硬生生啃破的,车身上,遍布粘液风干后的手印脚印,都不知道被多少只人架子爬过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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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如此悲惨,昌东居然想笑。
他刚进西北走线时,结识一位前辈,那人比他大了四五岁,开陆地巡洋舰,对车子宠得不是一星半点,曾经大言不惭说:“车子就是男人的老婆,女朋友都只能排第二。”
同为男人,择偶眼光各异,昌东觉得,车子跟老婆,还是不能比的。
所以现在车子半废,他也只是端了碗米粥,边喝边绕着看,周围一圈人,端碗的端碗、嚼烤馕的嚼烤馕,叶流西腋下夹着刀,正撕开一袋榨菜。
真是生平所经历过的,最诡异的“车展”。
昌东心里迅速估算出损失和弥补方案。
还好,人架子算是嘴下留情,车上有只备胎,那就还有三只能用……他的是改装车胎,估计全关内都没有同款,剩下的那只,缝针、紧线、补胎胶、塞棉被,什么法子都来,硬补吧。
他说了句:“估计是来踩过点了,有点智商,知道毁轮子,让我们走不了。”
肥唐磕磕巴巴的:“那……东哥,修得好吗?我们来得及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