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望向她。
她看到他眼眶深红,却仍然道:“其实我知道你跟我圆房后才能渡劫成功,但我永远不会和你圆房的。”
她握紧了拳头,省得为自己说出这样残酷的话后悔。说完,就盯着他,因为在失望之下,他可能会做出什么粗暴的举动。
然而,出乎意料,他坐着不动,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是早就知道了,还是放弃了?
潘金金迷茫,但见他眼神充满哀伤,估摸着多半是后者。
其实也是,换她是他想一想,自己的野心已经被人看破,无论怎么纠缠都没有结果,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另想办法。
“那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以前一笔勾销。”潘金金道,见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对,便默认他同意了。
终于等到这个结果,她的眼泪却干了,只剩下麻木。
前面传来沙沙的声音,那是她的衣裙扫过草叶、离开的声音。
一步,两步……四步,五步……
他知道,她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本来是要挽留她的,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
这么多年,她无数次想过终结、自由的时刻,无论哪一次的想象里,都好像是剑拔弩张,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平静。
也许,是真的结束了吧。
走吧,早就什么也没有了,但为什么心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并不畅快。
“宝宝……”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别回头,不要回头。
藏在袖中的手握的紧紧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印迹,主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为什么救我?!”
声音突然变大,潘金金不由脊背一顿。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她轻轻道,如果他说的是山洞那一晚,那她只是被逼无奈,而且其实她也没做什么,是他自己解决的,把山洞戳的像个筛子。
她终于停下了,怕她走,他不由大喊:“就在方才,你为什么过来?你不是炼化了我体内的魔气?在赫连山,你把我埋了,你是怎么对西门长青说的?!”当时她承认他是她的夫君。
潘金金:“那些啊,我以为你死了,自然而然就说了。至于我刚才助你一臂之力……没有我,你也可以吧?我只是不想为有些小人利用。再说……昊天境需要你。”
“那……回魂笛、安魂曲呢?”
六个字坠入潘金金耳中,她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发颤。
犹如黑暗中看到一丝光芒,原本站在阴影中的男人大步走了出来,他的脸仍旧没有血色,白的透明,但眼睛却泛出希望。
“我死以后,你一个人孤身进入魔教,你见了俞海清,进了圣地……告诉我,宝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胡说,我从未去过!”她不由道。
他并未反驳,而是指着她腰间的储物袋,那里原来挂着一个净魂瓶,但是见到他以后,她就把瓶子丢了。
“我每天每夜都能听到你在召唤我,你的笛声那么悠远,回荡在我脑中,我片刻也不想闭眼。有时候我可以梦见你,你也在梦里见过我是吗?”他手上放出灵光,轻易地破除掉她储物袋上的禁制,从里面取出一支竹笛,那笛子从外面看和普通的笛子没什么区别,但是折断以后,能看到里面贴着回魂符。
因为他那缕魂魄缭绕在她周围,所以躺在盘丝山上的他始终醒不了。
“宝宝,说你在乎我,说你还……爱着我。”他望着她,深红色的眼眶流下透明的眼泪,然而他不去抆,也不低头,就那么望着她,好像一闭眼,她就会消失。
她差一点就张嘴回答他,但是突然想到他之前的话,他早就抛弃了她的。
“就算爱又怎样?我早已经不是那个潘宝宝!你爱我吗?你早就不爱我了!”一味让她承认,他以为他是谁?她是他满宫后宫中的一个?
不想起来就算了,一想起来潘金金重重推了他一把:“滚!人渣!”
但是却没能把宫不厚推出去,他再度抓住了她,比先前抓的还紧。
电光火石间,他感觉到哪里出错了,他爱她,爱她啊!
“宝宝,你看我,看我……”
他捧住她的脸,因为用力,把她的脸挤的变形了,嘴嘟成一个圆形。
潘金金:……
他因为激动而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眼睛,急切、渴望、无助又热烈的望着她。她从没有见过那样饱含着各种感情,那么深、深到没有边际的眼神。不知不觉坠入其中,像是经过一条漫长的渠道,走入其中的世界,忽然发现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捕捉到她渴望却以为不存在的,她的胸口急剧的起伏。因为一贯所受的折磨她本能又持有一丝怀疑。巨大的纷乱的思潮涌动下,她忘了掩饰,脸上的表情生动地展现了内心的想法,有欣喜、惊惧,还有茫然。虽然不全是喜悦,但这对于守候在一旁的人已经足够了。一刹那的僵持过后,他那条舌头突然能动了。
“我、我说的是以前,那个时候……宝宝,我并不是不爱你,我只是、只是……”
舌头突然打结,脑子像死了一样,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怎么就找不出来词形容他的处境。
“你只是太懊悔了,太蠢了,你没法面对你自己……”面前女孩突然开口。
她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语气让他为之一怔,旋即发现这正是他想说的……没有想到,她比他还要了解他。
潘金金唇角若有若无的浮现一个苦笑。以前,她以为他们是为外物所分,现在才知道他们是被自己葬送的。地位的不对等,人生经历的不同,对事物看法的不同,对屈辱的感受不同,对自己要求的不同……他若不是遇到她,便不会对自己要求到苛刻,苛刻到无法承受自己的一丝不完美,一点错误,一次背叛。哪怕只是漫长生涯中的一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