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湛莲身上的病治好了,心病却一直未除。她对湛煊软硬兼施, 湛煊却始终不松口,湛莲一日比一日心凉。
杜谷香也并不好受,自己一面安抚挚友,一面还得拒绝来自平南王的扰乱。湛烨自她搬来公主府后,每日想方设法与她相见,只当她是平南王妃到公主府作客,他叫人送来才做好的新衣裳,专程为她打的新头面,甚而还送来一对鹦哥说是为她解闷。
杜谷香不接受他的任何馈赠,不愿与其见上一面。永乐与天家现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的事儿更是不上不下,但她却不愿给自己留退路。
倘若妥协,便是一世心伤。
湛烨却不放过她。杜谷香不肯见他,他就找她必须得见的人。他请来自己的泰山大人亲自敲开公主府大门。杜谷香早知道不免娘家的一顿斥责,她作好心理准备出来拜见父亲大人,却被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厮冲上来执了双手。她一声惊呼,定睛一看,才知那扮作小厮者正是湛烨。
杜御按是个老学究,对于女儿种种大逆不道的作派,只觉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恨不得打死了她清门户。天天提心吊胆着平南王府找杜府过不去,谁知平南王来是来了,却来得异常谦卑,居然只求他领他见一面女儿。现下这一见面就没个庄重地冲上去了,哪里还有一点男儿气派?活生生一个惧内郡王。
杜御按因此更加想不透女儿,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嫁了这么一个心里有她的夫君,她还哪一处不满意,敲锣打鼓地要和离?他见二人在他面前就缠在一处,只道君子非礼勿视,按着先前与平南王商量好的,他领着下人离开了屋子。
“夫人哪,你害得小王好苦!”湛烨虽比杜谷香稍矮,终究是个习武男子,他紧紧箍着多日不见的王妃,忽觉满腔柔情井喷而出。
杜谷香曾对他百依百顺时,湛烨虽也欢喜,却不觉着无可替代,然而她眼中柔情不再,他顿时心就空落落地似没处放了。
杜谷香真没料到湛烨居然会扮作下人混进公主府,旋即便想到父亲突然到访想必也是他的谋划,一时心神稍乱,但她马上甩去不该有的念头,冷颜挣扎着撒手。
“好夫人,好香儿,别跟小王怄气了,跟小王回王府去罢,是小王错了,往后你如何给后院立规矩,小王绝不多问一句。”湛烨紧紧握着她的手,讨好地道。
杜谷香原以为自己已心死了,听了这一句仍刺痛不已,她摇头苦笑,自己究竟还抱什么期望哪。
“平南郡王,”她开口,沉寂多时的雪眸恢复往时清傲,“妾身与郡王夫妻几载,妾身感激郡王的诸多照料,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我俩夫妻情分既然已尽,不如就此各生欢喜罢。”
湛烨笑道:“怎地还不依不饶,到底小王不过糊涂关了你一回,你就记恨上小王了?小王认罚便是,回头回了府,你也把小王关起来,一日若不解气,便关两日!”
杜谷香勾唇,“虽说夫妻情份没了,但妾身与郡王也并无深仇大恨,又因何要叫郡王去受这奇耻大辱?”
湛烨脸色大变。奇耻大辱,于他禁锢她出门一事,她竟用了这般重的四个字眼!
湛烨心头微抖,他当时只不愿康乐公主带坏了她,却全然没想到,将她在众目睽睽下软禁于室,对于这向来骄傲矜持的杜家贵女、平南王府的当家主母,是何等轻慢蔑视!
“小王,那并非小王本意,小王并未多想……”湛烨慌了,他当时着实并未多想,可如今回想,他岂不是在告知王府众人,她这王妃全不得他的尊敬……不,自他因妾室对她发火的那一日起,是否就已让她在王府无法立足了?
“郡王,是你并未多想,还是从未将妾身放在心上?”杜谷香轻轻缓缓地道,“妾身以为所谓夫妻,当爱、敬二字,郡王二字皆无,这样的夫君,妾身不要也罢。”
湛烨面如死灰,他张口无声,却无一句反驳之辞。
湛烨终是走了,杜谷香如释重负,眼泪浮上眼眶,倔强不肯流下。她为他流的泪已太多了,往后再不愿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泣。
湛烨离开后两日,湛莲得知一个消息,湛烨的小妾阿柒怀胎已六月有余了。
“我道怎地有段时日不见了她,原是郡王将她藏起来,应是怕我心狠手辣。”杜谷香喝一口热汤,淡淡笑道。
湛莲却比杜谷香气愤,顿时站起来让人换衣裳要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