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辟邪(1 / 2)

幽冥仙途 减肥专家 8307 字 4个月前

事实证明,李珣高兴得太早了。

正如林阁所言,虽然他的洞府中有关灵犀劫指的笔记颇多,记录也都详尽,可这些对于李珣而言,实在是太过艰深。

李珣连续多日钻研,却完全不得其门而入,倒把自己弄得头昏脑涨,若非早前在金丹真息锁构体上有了应对走火入魔的经验,这回恐怕也是不妙。不过难免有些耽搁正经功课,直到被林阁少见地训斥一顿,他才警醒过来。

他终究还是个务实的性子,知道此事急切不得,便暂时收了心,又回到正轨。

由于那一夜的刺激,他的御剑之术倒是真入了门,纵光法渐有所成,每日也能在连霞诸峰驾光来去,竟还是宗门中仅有的一个先修通纵光法的化气弟子,倒是小小出了个风头。

再加上那一夜他立下的功劳,以及灵尧蠢货给他架的势头,他个人在宗门的名声也是水涨船高,渐有了些后起之秀的样子。

不过李珣心里通透,对这些虚名有利用之意,却无沉醉之心,只是更加刻苦用功。

当然,从那一夜起,他对林阁更多了几分感激与尊重之念,尤其是在修行上,可谓是心悦诚服,每日里往小楼跑得更勤,只求林阁能多指点几分。

这一日李珣闲来无事,因为昨夜大雪,他便早早爬起,驭剑到雪峰之上,找一株梅树,在花瓣上取了些白雪化在壶中,运功冰住,一溜烟跑到了林阁的小楼处,准备用这绝峰梅雪冲泡些林阁珍藏的名茶,顺便问些功课上的问题。

他才走到楼外,便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嗓音严厉得很“不应如此,你是宗门首席大弟子,这些事务就应该由你来做”

“这百年间,你做得比我要好,何必再换回来”林阁只是淡淡地回应。

“做得好做得好也要被人笑话可知别的宗门是怎么说的,堂堂明心剑宗的二代弟子之首,不知修炼养生,日日把玩玉石,冲茶喝酒,已是废人一个我洛南川做得再好,也怎么都遮不住你的羞”

门外的李珣听得心里一震,原来里面说话的竟是二师叔“玄冥剑”洛南川。这位二师叔与林阁同为清溟道人的弟子,个性却和清虚极像,都是严肃端正、不苟言笑,三代弟子们都怕得很。

听洛南川说起“羞”字,李珣就不由摇头。

那夜林阁以灵犀劫指灭杀海鹰王,如此大的事情,事后竟然无声无息就给压了下去,就常理而言,肯定有宗门高层帮助遮掩。李珣也想过,林阁之事,起码也要有一两个亲近之人知情他这个刚拜入门下的小小弟子,总不会是头一个吧

现在看来,洛南川应该是不知情的。

以林阁的性子和谋算,洛南川的话注定不会有什么效用,他还是那有气无力的模样“洛师弟的修养怎么又倒退回去了他人说便说,关你我何事”

洛南川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却更加严厉“不关你我之事,却关乎宗门之事这样吧,你不愿去琅琊水镜之天也行,我代你去

“近日北极夜摩之天纠集了数百个魔头,声势浩大,要成立什么散修盟会,这里面就有鲲鹏老妖。他兴师动众,从连霞山借道,也是要给散修盟会打响名头。

“如今不夜城的道友也飞剑传书,邀各正道宗门齐聚,商议应对之策,师尊已应允派出二代弟子前往,这个就由你去”

林阁低低一哼“让老三去”

“老三正在闭关”

“四妹不就在山上”

“她如今旧伤未愈,你也好意思指使”

林阁还不死心,将五弟、六弟、七妹,乃至二代弟子中不入嫡系的师弟师妹们都举了出来,都被洛南川逐一驳倒,最后迫得没法,便哼一声“我那徒儿最近练功冲关,我脱不开身”

李珣方自一乐,却听到里面洛南川一声冷笑“师兄说的话真好笑练功冲关李珣”

他里面一声喝,吓得李珣手上一抖,差点将满壶雪水洒在地上。他这才知道,原来洛南川早就察觉他在外面,这一下便让林阁下不了台。

李珣心念电转,口中还是应了一声,向屋里走去。

他进得屋来,正看到洛南川那双凌厉透彻的眼睛。

屋中林阁坐在主位,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没有表情。而坐在他下首的洛南川,则天生就是一副钢浇铁铸的冷脸,不怒而威。

李珣生死关头都转了几圈儿,已非当日见了清虚便进退失措的小儿,在洛南川的目光下,他的呼吸心跳与平时毫无二致,步伐节奏不变,稳步走到林阁身前,他先一行礼,将手中盛雪水的壶放在案上,才道

“弟子见过师尊、二师叔。”

紧接着他又笑道“弟子今日起早,到山上采了些梅花雪水,用来冲泡师尊的天雾茶,当是最佳,二师叔也可一饱口福。”

林阁“嗯”了一声,听他语气,也颇为满意。

只可惜洛南川不受半点影响,他微皱眉头道“饮茶之事过会儿再说,李珣,我且问你,近日所冲的是什么关”

李珣不假思索地道“禀二师叔,是”

“老二”林阁突然发言,打断了他的话。李珣就势住口,却不知林阁此举何意。洛南川方要相询,便听林阁道“我的徒弟冲哪个关,自有我来操心你不必多言”

洛南川修养果然厉害,听得这话也面色不变,倒是李珣明白林阁是不想自己难做,且又欺瞒长辈,才将这事揽了过去。

不过,林阁下一句话却让两人出乎意料“不过,看到这个徒儿我才想起,他倒是需要到外面历练一段时间,如此我这个当师尊的,也就不能待在山上了”

如此峰回路转,别说李珣,便是洛南川都呆了。

只听林阁说道“北海苦寒,又路途遥远,我不愿去,还是那个琅琊水镜之天较好些,这次我便去那里吧。不过对于一些细枝末节,你还是帮我做好了,我操不了那个心。”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已站起身来上楼去了,临走前道了一声“珣儿,代我送你二师叔出去”

李珣连忙应声。洛南川也站起身来,看着林阁上楼,微摇了摇头,脸上却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你师尊很疼你”在出门之后,洛南川如是说。

李珣回答得中规中矩“这是弟子的福分”

洛南川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和你师尊很像,特别是在他小的时候只希望,你不要重蹈了他的覆辙。”

李珣答道“师叔的教诲,弟子必当铭记在心”

“如此最好”说话间,洛南川又恢复了平日的面孔,脸上再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又看了李珣一眼,便转身远去了。

听林阁与洛南川讲了半天,李珣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问林阁,而是转头找到了单智。

要说现在李珣真把单智恨得牙痒痒,但没办法,在各嫡系弟子中,以李珣的年龄最小,且才到峰上不过数月,和诸多师兄师姐没什么交情。祈碧那里是不错,但总不太方便,平日里他也只能和单智说话,所以多数消息都是从单智那里得来。

这次也不例外,听单智说了一通,李珣才明白所谓的“琅琊水镜之天”究竟是什么。

原来通玄界中,位于琅琊水镜之天的水镜宗有一件异宝,叫作“彻天水镜”,听说是仙界之物,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每年在“天星轮转”的日子里,以特殊的法门催动,可得知下一年中,通玄界最具威胁性的灾难征兆。

这征兆往往含混不清,但总比没有要强得多,诸宗门也就以此为提示,及早将灾难化于无形。由此,才保住了通玄界千万年来的元气不灭。

而主持这一秘法的,便是水镜宗的水镜先生。

如此说法本来有些无稽,但经过千万年来无数次的印证,没有哪个宗门敢轻忽。如百年前杀凤之事,便是由彻天水镜中得来,且由诸宗联合执行,这才将乱局扼杀在萌芽阶段。

因此每到天星轮转之时,正邪各宗便会派代表前往水镜宗观礼,这一观礼的过程,便被称为水镜大会,是通玄界每年一度的盛事。也只有此时,才是势不两立的正邪双方唯一和平的时候。

李珣明白了其中因由,却也不必仓促准备。因为距天星轮转之日,尚有七八个月,那琅琊水镜之天,虽远在数万里之外,但在山上停上几月再下山去,也是不迟。

不过,因为洛南川的一句话,李珣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据说当日明玑与东海群妖交战时受了伤,他也曾登门探望,却都扑了个空,听说是到坐忘峰上的洞府静修去了。

如今他难得闲暇,加之纵光法有成,驭剑来去,速度狂增何止百倍即便不能一日夜往返,花上几日几夜的工夫,也能飞上峰顶。中途不正是练习御剑飞行的最佳时机吗还能顺便遂了他未成的心愿,岂不甚好

还有,那位想想都觉得心虚不已,却又总是让人忘不得的青吟仙师自己不是说有空就到峰上去拜望她的吗理由也是充足得很哪

为自己想了好几个理由后,他的心情不由变得舒畅。

李珣既有决断,便去找林阁,请他应允自己上峰一事。

果然林阁并不为难他,只是说了一声注意安全,便去看那些古玩了。

李珣偷看自家师尊,但见此时的林阁,一身颓废阴郁之气,全不见一指击杀海鹰王的宗师风范,心里不免对这位的隐忍之能暗叫佩服。

可他也终究不敢多看,立即便告辞出去。

李珣早就做好了准备,从小楼中出来也不多耽搁,青玉化光,冲天飞起,直往坐忘峰而去。

他在坐忘峰七年,对中段直至峰底二十七万余里的地方,虽不敢说一草一木均记得清清楚楚,但每一个地形大致的地理特征,却还都是记在心里的。

此时他居高临下,只见峰上景物都连成了一线,自他眼中一掠而过。但秋意萧瑟,天高气凉的季节特性却是不会变的,看着这情形,他心中一动。

早在他爬峰之时,便对这坐忘峰的异处留了心。

平常的高峰不过数千丈,峰顶便有积雪坚冰,经年不化,此乃高空中罡风凛冽,水气冷凝,经千百年积累而成,这情形无论在人间界,或是在通玄界,都是一般无二。

只有在坐忘峰上,情况迥然不同。

据李珣记忆,自他爬过一段数万丈高、一片死寂的雪峰之后,上面的景致便与山下地面处毫无二致,也有春夏秋冬,也有飞禽走兽,时令更替,衍化有序。

那不像登上了高峰,倒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此时御剑而来,李珣的修为见识与七年前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几乎要了他小命的雪峰,只是转瞬之间便越了过去,甚至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还是此时想到了峰上的异处,才回想过来。

“难不成这坐忘峰,真不属于这一界”心中隐约有了个概念,他也不强求理解,只是将这个疑问放在心里,以后再说。

渐渐收敛心神,他开始专注于御剑。

从入夜时分出发,一路飞了近六个时辰,李珣的精力还算健旺,不过真息消耗颇大。最重要的是寅时将至,血魇噬心快要发作,他赶紧控剑下移,在峰上找了一个地方落脚。

抬眼一扫,这地方倒似曾相识,李珣心中一动,向上移了数百步,在一个岩石凹陷处,用剑挖了尺许,果然见到一层石板。

这一堆石板有数十片之多,最上面一块记着“登峰半载所记”的字样,上面字迹是用匕首所刻,还青涩得很,正是当年李珣登峰半载之后,所做的第一个纪念。

将这些石板一块块地翻看,李珣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年龄不过十六七岁,但在之前七年所经历的,却是凡人一辈子想不到、碰不着的事情。

这不该是他这样的王侯世子所应承受的,但他毕竟撑了下来,并且在那段时间里,学会了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的方法和能力。

就一般人而言,从他下峰之时,未来路途已是一片光明。

可李珣不成。为了那一刻的光荣,李珣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或者更正确地说,那仅次于三代祖师的光荣,是李珣在承受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苦痛之后,老天爷赏赐给他的一点点安慰品。

血魇噬心就是缠在他脖子上的钢丝,只要轻轻一绞,便会割下他的脑袋

将石板再次埋藏起来,李珣就地盘坐,心神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血魇噬心又来,同样的地点,七年之前,他依稀也是这样抵御那份痛苦,每到这个时候,他对血散人的恨意便要深重一分,这让他永远也忘不了那魔头对他所做的一切

他发誓要用千百倍的痛苦反加其身,将这数年的耻辱都一起讨回来

只要他还有命在

长呼一口气,李珣振衣而起,青玉化光,再次冲天而去。

转眼间,三日的时光就过去了。

李珣也不知飞了多高,只是每次降落休息的时候,都根据从前的记忆,大约估计了一下时间,然后再向上飞。

现在,他驾剑停在了一处悬崖外侧,看着上面突出的一截平台发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他不就是在这里,被金翅大鹏拍下了悬崖,却因祸得福,得到了幽冥录吗

再向上不远,便是他七年之行的终点了。也在那里,他见到了青吟,那一个让人猜不透,却忘不了的女修。

三天时间,三十六个时辰,他跨越了以往七年的路程。

也许那天晚上,被清虚送下山来的时候,时间的对比更加强烈,可在此时,由自己完成的一切所得到的冲击却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