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是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如何不能明白她的心?
她也能理解长公主对皇室正统的坚持。
因为她是看着她是如何在先帝的掌心金尊玉贵长大的,这大周皇室就是她的家,她的骄傲,不容侵犯。
可县主自小流落在外,是在北疆长大,又是燕王世子寻回来的。
她父亲是因大周皇室而死,她自己又是因大周皇室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苦难,几次生死,而现在这皇帝说实话也没见比文和帝,甚至比废太子出色多少,所以她对大周皇室没有归属感,甚至是排斥,心中偏向从小就把她护在手心,事情再忙却还要亲自到江南来接她,处处把她的安危挂在心上的燕王世子也是再正常不过。
柳嬷嬷叹了口气。
这事就是她都不知该如何去劝。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柔声劝道:“公主,县主她自小流落在外,心思敏感,性情刚烈,眼里揉不下沙子,这件事情除非是她自己愿意的,否则不管你是为了她好,还是有其他不得已的苦衷,就直接替她安排,这必定会伤了你们的母女感情。”
她看到长公主抿起的唇,心里再叹了口气,道,“公主,如果你觉得那个姚玉莲是个好的,陪着县主嫁到燕王府对姑娘是有利而无害,那你不妨就让县主自己见一见她。”
“老奴记得最开始姚太后跟您提这件事的时候,公主不也是很生气,后来是调查了那位姚姑娘,见过她之后才改观的吗?”
长公主愣了愣,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决不是不爱女儿。
她的确是在见过那个姚玉莲之后,觉得她本分对女儿无丝毫威胁,这才应下的。
她道:“这样也好。”
***
五月初五龙舟节。
因为各地战事和天灾,京城已经很久没有大办什么喜庆的节宴。
南边捷报频频传来,南面军已经反攻了叛军的乌江防线,渡江收复了湖广数个失陷的城镇,皇帝大喜之下就跟朝臣商量,应了姚太后的请求,于龙舟节这一日带了宫中女眷,和待选的贵女,再邀请了一些大臣们带着家中女眷一起到南郊的皇家庄园观看沅湖边的龙舟赛。
据说陛下和姚太后还有意于这一日定下后位和两名后妃的人选。
明舒是不爱这种热闹的,不过想着这几日夏明珠怕是要按捺不住了,所以便也跟着过来了。
而且幼恵还从没见过京城的龙舟赛,缠着她一定要她陪着过来。
不过在看台上被小皇帝用阴森森的眼神看了好几次之后,明舒实在受不了,就跟幼恵说了一声,自己回园子去了。
明舒觉得,这小皇帝最开始其实还算是正常的,应该说还是个温和有礼,十分俊朗的王孙公子,可自从做了皇帝之后,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兰嘉县主。”
明舒走到一片无人处的园子时,听到了有人唤她。
她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了穿了一身灰绿色衣裙的姚玉莲正站在了一旁的树下。
大概是她这身衣裳,站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前,实在不怎么显眼。
姚玉莲走上了前来,给明舒行了一礼,道:“县主,我有几句话想跟县主说,还请县主不要责怪我这般冒昧。”
明舒点头,道:“你有何事?”
姚玉莲看了眼明舒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
明舒笑了一下,对身后的一个侍女道:“青影,你替我去后面守着。”
然后再对姚玉莲笑道,“这两个是我的贴身侍女,你有什么事能对我说的,她们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知道的。”
姚玉莲咬了咬唇,然后就“扑通”一声对着明舒跪了下来。
明舒挑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姚玉莲道:“县主,我知道公主殿下应该跟县主提过,陛下和姚太后想将我赐给燕王世子为侧妃一事了吧。”
明舒看她的样子,突然笑道:“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其实大可不必,燕王世子并不喜别人随意给他塞婚事……你应该知道当初我和燕王世子的婚事是怎么来的吧?就是燕王世子不想娶废后娘家的那个侄女,才和我定下的亲事。”
“他当初可以拒了太上皇的赐婚,现在也必定不会应下陛下的赐婚的。”
“不,县主。”
姚玉莲差点咬破了唇,道,“县主,我想应下这门婚事,嫁给燕王世子。”
看到明舒蓦地冷下来的脸色,她急急道,“县主,县主放心。我只是想要一个空壳的名分,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我嫁给燕王世子之后,只求县主给我一个偏远的院子,我自己生活就可以,绝对不敢跟县主争宠。只要县主让我做的,我也什么都愿意做。”
明舒愣了愣,她定定看着姚玉莲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神虔诚认真,并不似有丝毫作伪。
但她脑中闪过自己第一次在慈恩宫见到姚玉莲时的情景,还有姚玉莲当时跟自己说“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了兰嘉妹妹的闺誉”,“那位南姑娘还特别不容人”等等那些话时的语气神态。
她眼睛眯了眯,道:“为什么就这么一心想要入燕王世子的后院?”
“因为我不想入宫。”
姚玉莲似是冲口而出道。
说完这句她就好像一下子豁了出去。
她道,“县主,我家里和太后娘娘原本是属意我入宫嫁给陛下为妃的,但我自幼就和陛下相识,很清楚陛下他钟情的是他原本的未婚妻陈二姑娘,对我根本就没有丝毫情意。”
“但是我的身份却让陈二姑娘对我十分忌惮。我也是自幼就认识陈二姑娘,很清楚她绝非是外面传言的那般温柔贤良。她曾经就因为身边的丫鬟对陛下起了一些念头,就送了那丫鬟去庄子上,然后几日后就传出那丫鬟病重身亡的消息。”
那丫鬟“病死”是出自陈二姑娘之手,也是她在那个长长的梦中嫁给赵存曦之后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想到她的那些手段,她就又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