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节顿时偃旗息鼓:“自然是听殿下的。”
“那就别啰嗦了!”苏依云歌道,“让人去收拾行李。”
使节敢怒不敢言, 只能应诺,然而他还未退出房间,就听见苏依云歌道:“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留下。”苏依云歌当机立断, “本王和几个护卫先行离开, 你们按照原计划离开,若有人问本王行踪,你就说本王被皇兄急召回去了。”
使节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他也不想餐风露宿,自然希望在后面押送着礼物慢慢离开。
苏依云歌说完就立刻派人去收拾了细软, 不到一刻就已经从后门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聂止疏带着一队兵马紧紧地围住整个礼宾院。礼宾院的典客慌忙跑出来:“聂大人……下官参见聂大人。”
“大人请起。”聂止疏肃容道,“在下奉楚王殿下之命,来此抓要犯。”
典客有些为难道:“这……这都是周边小国的使臣,怎么会有要犯呢?”
聂止疏似笑非笑道:“大人这话……可是为这礼宾院的所有人担保?”
“下官不敢,不敢。”典客连连请罪,他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要提醒聂止疏,毕竟这些小国使臣都有权直面永宁帝,所说永宁帝不一定愿意见他们,但想必也不愿意楚王惹这样的麻烦,只不过这个好没有卖成,他自然不敢再多说话聂止疏一挥手,一列装备精良的护卫走了出来,他看向典客:“大人,烦请您带我们去羯人六皇子的院子。”
典客心头一惊,这几天黛儿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羯人的怨气正没地方发,现在楚王又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人围了他的院子,恐怕……
“大人可有什么顾虑?”
典客不敢隐瞒,聂止疏却道:“大人只管去便是,出了什么事在下自然担待。”
有了他这句话,典客心中才有了底,连忙带着那一队护卫朝羯人居住的院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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羯人使臣名叫青台谷,他的家族在羯人一族算是很大的家族,羯人以血缘论贵贱,所以哪怕青台谷才干普通,他依然能够跻身于羯人的重要职位,这一次来使大夏,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大夏对于羯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富裕丰饶之地,有着贫瘠的北疆想都想不到的美食和瓷器,有着令人目不暇接的美人和美景。
青台谷对于这样的日子流连不已,所以对于苏依云歌急匆匆赶回去的行为嗤之以鼻,然而等他刚刚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餐,惬意地躺在卧榻上剔牙。忽然,一阵脚步声闯进了院落之中。
青台谷不悦地从卧榻上爬起来,圾拉着鞋子慢悠悠地打开院门:“吵什么呢!”
一个令青台谷毛骨悚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青台大人,许久不见了。”
青台谷一个激灵:“聂……聂将军!”羯人有风俗,所有的贵族子弟在成年之时都要上战场,所以哪怕青台谷这么一个废物点心,也是上过战场的,只是身边有着层层保护罢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被战场之上宛如杀神的聂止疏给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这是青台谷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没想到现在就噩梦再现了。
聂止疏目光扫过整个院子,又重新回到青台谷身上:“青台大人,怎么这院子中间只有您,六皇子殿下呢?”
青台谷尽量保持声调平稳:“殿下……鄙人也不知道,许是有事去了吧。”他虽然没什么头脑,可也大概猜到苏依云歌匆匆忙忙离开与这有关联,他身为羯人使臣,自然要以自己国家利益为先,哪怕不能做什么,至少也能拖一拖聂止疏的脚步。
谁知他这一行为却并没有达到效果,聂止疏竟然直接派人去搜了苏依云歌的房间,青台谷目瞪口呆,随即大喊道:“聂将军,你这样的行为太过分了!你居然让这些粗人随意搜皇子殿下的房间,鄙人要将你这样的行为报告给贵国皇帝陛下——啊!”
聂止疏居然直接就提起了他的衣领口,漫不经心道:“既然青台大人不想让在下随意翻动东西,那就将六皇子殿下的行踪告诉在下吧!”
青台谷眼珠子一转,大喊道:“皇子殿下近来常与京中贵族子弟出去游玩,或许与哪位公子一同去游玩了也未可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去搜房间的护卫已经跑了过来:“禀将军,房中的衣物和行李基本都在,但一些金银细软和通关文牒却不见踪影!”
聂止疏眉头一皱,随手将青台谷扔在一边,沉声道:“离礼宾院最近的是南门,苏依云歌若是要逃,这条路是最近的。”他扬声道,“来人,去将此事禀告楚王殿下。”又紧了紧手中的刀,对身后的一群护卫道,“兄弟们,随我一同去将那没卵蛋的皇子给捉回来!”
护卫中发出哄笑声,然而在聂止疏挥手之后却气势突变,每一个护卫的眼中都透出勃勃战意,这是千锤百炼的精兵,这才是令整个北疆都闻风丧胆的北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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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依云歌骑在自己的爱驹上,这是一匹极其矫健的骏马,有着流畅分明的肌肉,滑顺油亮的鬃毛,以及奔跑时卓越的速度。
这是他在十八岁生辰之时,二哥苏依兀牙送他的礼物,而同时,苏依兀牙却送了妹妹苏依黛儿一条来自大夏的丝绸长裙。这样一匹良马的价值绝对要远胜一条长裙,就像对于兀牙来说,他的价值也要远远大于妹妹黛儿。
可他却如此嫉妒黛儿。
他的母亲曼姬是依附羯人的小部落公主,虽然拥有惊人的美貌,在大单于的后宫却毫无后台,而这里的斗争要更加激烈和赤裸。曼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果断依靠了当时在皇廷已经初具势力的苏依兀牙,苏依兀牙自然欣然接受,有了他的帮助,曼姬很快在后宫站稳了脚步,并且获得大单于的宠爱。
曼姬有孕之后被诊断出是双胎,诊断的医女断定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龙凤胎对于羯人来说是吉兆,曼姬也因此更受宠爱,甚至隐隐有取代大阏氏之势,然而一朝临盆,生出的却是两个女儿。
曼姬一念之差,将一个女儿当做儿子报了上去,大单于喜不自胜,赏赐不断,并亲自为儿子取名为云歌。曼姬心中惶恐,找了机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苏依兀牙。
苏依兀牙早已成年,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更何况对于他来说,一个小二十岁的弟弟所能带来的利益要远远多过威胁。所以在得知曼姬居然欺上瞒下,不由得大发雷霆,可惜木已成舟,他也别无选择,毕竟如果曼姬真的倒了,他这些年所花费的心血也都白费了,更别提曼姬的身份所带给他的好处。
苏依兀牙下定了居心,杀了曼姬生产之时的稳婆、奶娘以及伺候的宫女,更是亲自挑选了伺候的人,居然就这样将事情给瞒了下来。
苏依云歌自小就比旁的兄弟瘦弱,骑射功夫也是平平,却在文之一道上颇有天分,她是兀牙所看重的弟弟,大单于老迈无力,她从小就在兀牙的膝头上长大的,和兀牙相处的时间比兀牙的几个孩子还要多,她也自小都仰慕这位兄长,所以哪怕再苦再累也咬牙支撑。
如果她真是男孩子,或许以后真的会成为兀牙的臂助,形成一段兄弟相得的佳话,可这一切都在她意识到自己的真正性别的那一刻被终结了。
她和妹妹黛儿一样,每个月会从下体流出鲜红的血液,她的胸口涨涨的疼,她甚至会在兀牙握着她的手教她射箭时脸红心跳。她是这般倾慕这位兄长,这让她既兴奋又羞耻,她享受着每一夜梦中兀牙的爱抚,却在清晨到来之时,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她是苏依云歌,是兀牙的弟弟,是他未来的左膀右臂,她在北疆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她会为兀牙出谋划策,为他殚精竭虑,兀牙会越来越倚重他,甚至如果他不幸亡故,这座偌大皇廷也会交给她。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天大的诱惑,对于云歌来说却一文不值,因为这就是一道天堑,永远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苏依云歌无比地嫉妒自己的同胞妹妹,她几乎每日每夜都在被这种感情啃噬内心,而这种感情在她看见黛儿被兀牙横抱着进入卧房升到了最顶端。
这样的脸孔,世界上有一张就够了!
苏依云歌感受着凛冽的风划过脸侧,急切的马蹄声就像是她归乡的情绪,兄长,你要等我回来。
等你的云歌,等你的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