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2 / 2)

他身旁,元沼上仙低喝:“闭嘴!”

少典宵衣说:“照实直言,恕你无罪!”

庆忌只得硬着头皮道:“谁知当天晚上,君上便前来雷夏泽,以同样的法术,与……我家老祖切磋。老祖不敌君上,同样落败。事情便是如此,小的也从未说过半个字。不知外界传言因何而起。”

少典宵衣一拍几案,问:“青葵,此时是否属实?”

夜昙啊了一声,她从小到大皮惯了,一天不被离光旸责骂就算是表现优异的。是以就算面对少典宵衣的怒火,她也不惧,只是说:“玄商君打你家老祖了?”她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怪不得你一大早跑来跟我请罪。”

少典宵衣沉声道:“上书囊都是同窗,你身为神族天妃,理应宽容大度。切磋比武,成败岂能记恨?你不思己错,反而怂恿他人为你争风吃醋,此等龌龊手段,怎配得上贤德二字?”

夜昙没说话,她对分辩对错没兴趣——从小到大,分辩那么多回,谁会真的为自己主持公道?!

受点处罚她不惧,等出来了再让庆忌好看出不迟。只是玄商君替自己出头,自己怎么从没听他说过?!

座上,少典宵衣说:“你暗施手段、搬弄是非,挑唆君上。罚入弼政殿,抄经静心,悔过三年!”

抄书,还要抄三年?夜昙刚要说话,突然,殿外有人道:“慢。”

夜昙蓦地回头,只见玄商君疾步行来。他朗如星月,甫一入内,满殿清华。他快步行至夜昙身边,说:“父神,此事与她无关。”

他不出现还好,此时他不请而入,出言顶撞,无疑犹如火上浇油!少典宵衣怒道:“你行事素来极有分寸,如今就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挟私报复!你将少典氏的家规门训放在何处?!”

玄商君扫了一眼元沼上仙,元沼上仙也已经苦胆都要呕出来——这到底是谁在闹事!

“父神容禀!”玄商君挡住夜昙,即使面对少典宵衣的滔天怒火,他依然稳如山岳、面不改色:“庆忌以修为相欺,本就不公。何况此事,她从未告知儿臣,更不曾挑唆。错不在她,父神不能惩罚她。”

“混帐!”少典宵衣怒火更盛,“朕原本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现在看来,你竟然是被迷了心智。”

玄商君寸步不让,说:“父神,儿臣神思清明,并未受到任何迷惑。庆忌六百余岁,以教猱升天这样的法术,与年仅十五岁的人族女子切磋,难道无错?少典氏固然不能偏私。但正因为不能偏私,更不应对外宽纵,对内严苛。否则何以服众?”

“教猱升天?”少典宵衣眉峰紧皱,他当然知道这样的法术用来切磋并不公平,当下问:“此事是否属实?”

庆忌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陛下恕罪,小的只是听说公主天资极高,心中不服,这才有意挑衅公主,想令她人前出丑。小的该死!”

元沼上仙也颤颤巍巍地道:“小、小仙也认为,此事错在庆忌。与公主和君上无关。”

玄商君也一同跪地,道:“请父神明鉴。”

第205章

少典宵衣素来威重如山,如今虽然事实清楚,但被人当殿反驳,仍有几分不悦。他说:“明鉴?你是说,你的父神处事不公了?”

玄商君说:“父神并非不公,只是不知实情。此事儿臣处置欠妥,愿意领罚。但公主并无错处,庆忌理应向她赔罪。”

一旁,元沼上仙忙以额触地,重重一磕:“陛下,元沼教导无方,以至子孙失德。元沼愿意领罚。”

夜昙跪在殿中,身边是缭绕的祥云。她抬起头,只见云雾之中,玄商君坚定如磐石。

多少年来,她惯受委屈,早已经不怒,不争。

辩解的话,她说得太多,乃至于渐渐无话可说。可现在,第一次有人挡在她身前,伟岸、从容。面前威严的君父,他据理力争、掷地有声,他告诉所有人,她没有错。迟来的公正,已经不算公正,却依然令人眼眶温热。

少典宵衣面沉如水,说:“少典有琴,擅闯蓬莱绛阙,顶撞君父,因私报复,欺凌下僚,罚以冰牢之刑。上仙元沼,管教子孙不当,罚俸半年。庆忌,无端挑衅同窗,罚向青葵公主当面道歉,抄写天规禁令一百遍。”

他这一番处置,自然无人再有异议。少典宵衣起身,离开前,看了夜昙一眼。

——此女才来天界多久,竟已引得有琴如此相护。他甩袖而去。

步微月先前的考量,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夜昙下界,顶着魔族的追击,哄骗三块陨石融合。少典宵衣这样的人,虽然会念及她搭救之功,却也同样会觉得她心机深沉。

但夜昙哪管他在想什么?

她转过头,看玄商君。玄商君向她伸出手,夜昙鬼使神差地搭手上去。玄商君将她扶起来,旁边,元沼上仙也揪着庆忌过来。他算是揍死这不孝子孙的心思都有了。

庆忌再次当面向夜昙道歉,想想自己竟惹得陛下动怒、君上和老祖受罚,他悔恨难当,这次道歉倒确实是诚意十足了。

夜昙也没跟他计较,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玄商君带着她,一同离开蓬莱绛阙。

脚下天阶延绵,云层浮彩。夜昙小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玄商君双手微握,又缓缓松开。他目光低垂,许久才说:“我……我不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追求过任何女子,我不能沉默……却又怕答错。”

夜昙回过头,这一刻,眼前的少典有琴和当初的少典辣目无限重合。

他也是这样真挚而不擅言辞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温柔包容。而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是这样让人心中悸动。

“可……”夜昙开口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慌乱的。他说追求。

原来这些天,他是在追求吗?

夜昙小脸低垂,悄声说:“可我是离光夜昙啊,我又不是神族的天妃。”

玄商君像是松了一口气,说:“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追求了吗?”这话一出口,他又后悔,忙更正道,“我是说,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不不,我……”

他焦急地翻遍天地四界、上古至今的漫长岁月,再深奥的法卷,也寻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

夜昙面若红霞——还真有人直愣愣地这样问啊!

“我哪有!”她快速丢下一句话,一转身跑了。宇宙深处的风迎面而来,扫来七月的芳菲和四界的色彩。她提着裙角跑了好一阵才用双手捂住脸颊。可就算是被风吹了这么久,她双颊依旧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