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叔叔为什么不笑了?二十几年了,你一直都笑得那么温和,现在你把我爸妈都害死了,又骗走了我手里的股份,一个人在林氏集团独大,应该只会更高兴吧?为什么不笑了?”
林琅的话充满了陷阱,林瑞正并不打算踩雷,只是冷淡道:“琅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虽然是叔侄,但你再乱说话,我一样会去告你的。凡事要讲证据。”
林琅挑挑眉,语笑嫣然道:“你真的要去告我吗?你在我妈心目中,可不是这样一个人啊。”
提起沈思辰,林瑞正的表情就有点凝结,林琅抓住机会继续说:“她到死都不知道是你害了她,亏她之前还一直跟我说叔叔是个好人,只是一时糊涂,她愿意替你赎罪,二十几年了,她每周去教堂礼拜,你知道是为谁吗?全都是为了你啊,我爸他很清楚,可他从来没说过一个字,这就是你和他的不同,你只要受到一点不公平对待,就会记在心里,等到日后报复,你说我妈到了天堂之后知道了他们死去的真相,会作何感想?”
林瑞正皱起眉,面目冷然,他要说什么,林琅直接打断他说:“林瑞正,我真看不起你,你真不值得我母亲曾经那么喜欢你,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是个杀人犯!”她站起来,凝视着林瑞正道,“你一直觉得我妈对不起你,她欠了你是不是?可欠了她的人明明是你才对!”
林瑞正显然有点被激怒了,他拧眉瞪着她,双拳紧握,半晌才说:“不要胡言乱语,琅儿,上一辈的事,你作为一个晚辈,是不会明白的。”
林琅笑了一下说:“我当然明白了,你今天肯和我见面不就是想知道我妈告诉过我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她一字一顿道,“她什么都没说过,如果我不这样说,你根本不会来。”她嗤笑一声,“她没有跟我提起过任何你和她的事,是不是忽然觉得很失望?抱着希望而来,却发现曾经喜欢过的人根本不曾对她的孩子提起过你,是不是更恨她了?”
林瑞正使劲拍了一下桌子,从椅子上坐起来,看着林琅的眼中是几乎喷洒出来的愤怒,沈思辰是他的死穴,他们那段夭折的爱情和最终痛苦的感情走向是他这辈子的枷锁,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知情人死的死,散的散,偶尔还有留在身边的,也对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林琅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如此激烈直接提起这件事的人,他几乎有点失去理智,但关键时刻还是忍住了,冷笑一声,抬脚想走,却被林琅挡住。
“让开。”林瑞正冷漠道。
林琅眯着眼说:“我不让开,你为什么要走?心虚了?”
林瑞正抬手想把她推开,林琅直接说:“你让人放在我爸车上的车载香水,味道一定很好闻吧。”
林瑞正表情猛地一变,阴沉沉道:“你说什么?”他回过头,又将包间用眼睛检查了一遍,在看见她的手机和背包时直接走过去,将手机强行关机,有把她的背包直接朝地面全部倒出来,并没发现林琅在他过去之后瞥了一眼餐桌下面的行为。
噼里啪啦,林琅背包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除了一些女孩子常常会带着的化妆和纸巾之外,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这里的一家人就是字面意思,上面有林菁和林瑞正。
林瑞正看着那张照片,眉头紧锁,那上面他和林瑞正并肩坐着,林琅的母亲靠在林瑞程身边,作为林瑞程的女儿,林琅本该站在林瑞程身后的,可照片上的她却和林菁交换了,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当时他们叔侄俩关系还特别好,而那时候,林琅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向亲近的叔叔正在筹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林瑞正慢慢蹲下,将那张照片捡起来,林琅走到他后面,继续刚才的话。
“那香水,叔叔准备了好长时间吧,也给我准备一个吧,我最近睡眠特别不好,闻了叔叔准备的香水,肯定可以睡到天荒地老,说不定还会产生幻觉,你说是不是?”
林琅细弱的声音就在身后,林瑞正回过头去,两人是四目相对,过往的一切好像cd快进一样掠过脑海,林瑞正冷笑一声,问她:“你真想要的话,我不介意给你一个。”
林琅心头一跳,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稳住呼吸,接话道:“然后让我像我父亲一样,因为闻了你加了料的香水产生幻觉,直接从包间的窗户那跳下去,回头你可以说我嗑药了,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是不是?”
林瑞正朝前走了一步,逼视着她意味深长道:“琅儿,我本来想给你一条生路的,可你不识好歹,那就怪不了我了。”他抬起手,将那张把照片一点点撕碎,似笑非笑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是那个司机的家属透露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在外面听着动静的霍远立刻打电话给外围布控的其他同事,让他们去抓紧寻找一下当时林瑞程夫妇出车祸时开车司机的家属,随后继续监听包间里的情况。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叔叔,那个司机已经死人了,难道你还打算把他的家人也赶尽杀绝?”林琅咬着下唇,看上去有点强撑的模样,但没关系,事情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林瑞正扯了扯嘴角,冷然道:“看来真是贪心的一家人啊,拿了我那么多钱还要出来乱搞事,有好日子不过,偏要走上绝路,这能怪得了我吗?”他用可惜地目光看着林琅,“琅儿,你现在还有钱来收买他们吗?你付出了什么代价?该不会和你妈一样,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和感情吧。”
林琅想起周峰说的话。她父亲为母亲家还了一笔巨额债务,那是当时作为林家次子的林瑞正拿不出的数额。
他大概心里一直记恨着这一点,觉得她母亲就是因为钱和权利才倒戈她父亲的吧。
“别管我做了什么,总之我抓到了你的把柄,老老实实告诉我吧,就是你在让司机把有问题的车载香水放在车里,你算好了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爸妈肯定会连夜赶回来,所以你把这场谋杀伪装成意外事故,拿钱收买了那个司机的家人,让他们不要乱说,是不是?”
她越问越激动,看着她愤恨的样子,林瑞正不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的你太弱了琅儿,你知道了这么多事,我不可能再放过你,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可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我原本是想放过你的,看在我也当了你二十几年叔叔的份上。”
林瑞正的话说到这就狰狞的笑了,他忽然从口袋取出一个试剂瓶,那应该是他来的时候就准备好的,他将试剂瓶打开,用力地抓住想要逃跑的林琅,用巧劲扣住她的胳膊就要给她灌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林琅似乎感受到了父母出车祸前的不甘和绝望,他们还没来得及和她道别,即便每个人都会有死的那一天,可谁会希望这样不清不楚地死去呢?更不要说,死后连遗容都那么糟糕。
林琅有点恍惚,试剂瓶里的液体几乎就要被倒进她的口中,但下一秒,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霍远在前面,谢瑾年在后面,两人一进来就将林琅了拉过来,由霍远控制住了林瑞正,林瑞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忽然冲进来的两个人,他们都不算陌生,一个是他前段日子新认识的知己好友,另一个……是处理林瑞程夫妇车祸案的警察霍远。
“林先生,打搅你杀人灭口了。”霍远冷笑一声,“跟我走了一趟吧,林董事长。”
他讽刺地叫出林瑞正现在的名号,后者反应过来之后表情变得特别激动,他急促地喘息着,像是压抑许久的本性终于爆发了,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挣开霍远的桎梏,霍远直接将手铐铐在了他和自己的手腕上。
等好不容易再次控制住他后,霍远才舒了口气说:“林董还是别挣扎了,您刚才的所说所作我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玩意儿可都录下来了。”他用另一手扯下了桌子底下的窃听器,在林瑞正眼前晃了晃。
林瑞正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目光如炬地望向林琅,她靠在谢瑾年怀里,感觉到他的视线便回望了过来,他那一刻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被设计了。
恰好这时,其他警察也赶到了这里,其中一个对霍远说:“霍队,那个司机的家人已经联系上了,对方已经承认了他们收取了林瑞正的钱将林瑞正的作案事实给隐瞒了下来。”
林瑞正如梦初醒,他这是被诈了啊,其实他们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将香水放到那辆车上,是他自己说错了话,给了对方机会。
真是令人讨厌的失败感。
林瑞正站直身子,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他忽然望向谢瑾年,意味深长道:“是你吧,你在林家留宿过一晚,是你做了手脚。”
他想起来了,他在认识谢瑾年之后,只有后面一天去给那对夫妻上香的时候说了几句话,其他地方他完全想不出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完美,那就只能是那点出了错。而且,谢瑾年后期还去了一趟林家,没等到他回去就走了,他那时做了什么,昭然若揭。
“你在那个房间里做了什么?”林瑞正问着,其实也已经想明白了,立刻就说,“你在那个房间放了东西,你居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瑾年打断了,他很平静地用林瑞正刚才对林琅说的话反驳了对方。
“林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尽管我们曾经算是客户,但乱说话我一样会告你的,凡事要讲证据。”
因为那份录像的来源可能会成为对方律师辩护的关键,他们已经打算放弃那份证据,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其他更有利的录像证据还有人证,那些就当做从来不存在过。
林瑞正怒极反笑,指着他说:“你和林琅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搀和我们家的事!”
林琅直接挡到谢瑾年面前,她已经冷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瑞正说:“那是‘你’的事,没有所谓的‘我们家’一说。从你害死我父母开始,你就不是林家人了,死去的爷爷奶奶和我爸妈都不会承认你。”略顿,她看了一眼谢瑾年,再次望向林瑞正时冷笑道,“另外,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夫,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林家人。”
林瑞正面色苍白,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心防彻底崩塌,临近深渊以及害死人之后每日每夜的不安席卷了他,他嫉妒慌乱,甚至有点眼前发黑。
真没想到,他聪明一世,竟然栽在了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青年人身上。
林瑞程,沈思辰,他们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吧,那么,就不要再来缠着他了。
现在的这一切,不都是对他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