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晚上七点多,在外忙碌了一天的街坊邻居才收工回家。
天热,有人家在路边摆了饭桌,男人裸了上身,女人拎着扇子,有说有笑,一顿晚饭吃得和乐融融;有人家才刚洗菜煮米,阵阵饭菜香气自窗户口散出来,家常菜,味道熟悉又勾人,让人嘴巴里不自觉分泌出唾液。
家里阳台采光不好,楼层高的住户在距离不大的两楼栋之间搭了几条竹竿晾衣服,滴水的挂在房子一侧,半干的晾在中间。本就昏暗的小巷愈发没法见天日,白天黑夜都乌蒙蒙一片,潮湿又混杂各种气味儿。
身旁孙夫人一手拿了手绢,轻轻放在鼻下,蹙着眉头打量四周,不时摇头轻叹。
曲怀瑾后知后觉,这孙夫人本是家境不俗的富家小姐出身,想来也没到过这种地方,一时口快就把人带进来,倒把人搞得不舒坦了。
正想找些什么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时,那位涵养颇好的妇人,先拿下手绢,笑着看她:“听他们口音,大多是外地人,你在这边住,还习惯吗?”
“都还好,邻居都挺不错,活得是粗糙些,但人老实,也没存什么坏心,讲话不用拐弯抹角,都直来直去,我觉得挺好。”
孙夫人了然点头:“现在住哪儿?”
曲怀瑾引着人拐进一条更窄小的小路,开了手机灯照明,一手搀着孙夫人继续往前走:“医院给分的套房。”
“那房子我见过,一室一厅,带个小厨房,有些老旧了,听老江说你现在是主治医师,怎么也不换个好点儿的地儿?”
“那边挺好的,离医院近,随叫随到,交通也方便,我一个人住,用不着那么讲究。”
孙夫人不大赞同:“女人啊,可得对自己好点儿,你要攒不下来钱,只管和沐小子开口,往后小两口住,总不好挤在那蜗牛壳子大的地方,更别说以后有了孩子。”
“我和他……还没到那种地步。”她说。
孙夫人只当她害羞,再调侃了两句,便被她带到一扇掉漆的红色单扇铁门前。
曲怀瑾低头从包里摸钥匙,钥匙在孔里转了两圈,听到“咔哒”一声,她收了回去,伸手去推门,尝试了四五次,无果。又使了老法子,朝着门下方左右两边踢了几脚,门板松动,这才开了。
“您请进。”
孙夫人站在门口,冲里面打量一番,曲怀瑾先进去,开了灯,室内亮堂起来,入目是一个小厨房,东西摆设倒也整齐,就是落了一层薄灰,别的都还好。
是讲究人。
下了如是定论,老夫人迈脚进去,曲怀瑾关了门,领人进了客厅,忙拿抹布出来抆了红木椅子和茶几,请人落座:“挺久没回来了,有些脏,您别嫌弃。”
“不会,倒要谢谢你让我有个歇脚的地方。”
曲怀瑾搁了小包:“家里只有白水,我去给您烧点儿过来。”
“不用麻烦,你坐着陪我聊聊天就成。”
“这……”
看她站着不动,孙夫人起身,拉了她过来,一齐坐下:“别忙活了,老太太就是想和你们小年轻多待会儿,用不着费那些事儿。”
“嗯。”
“这屋子,是你外婆的?”她家里的事,孙夫人是知道一些的,想着给沐念阳摸摸底,今天到老江家去,一并都打听了。
曲怀瑾点头:“嗯,住了十几年了。”
“这些年,过得挺苦吧?”
“还行。”她垂首,微微笑着,“我外婆对我很好,不比那些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孩子差……”
---
第38章 死性不改
曲怀瑾一向不介意和人提家里的事,但也不见得有多乐意就是了。
就像她不介意别人和她提沐念阳,但每每提了,心里都五味杂陈。
是以那个话题没有继续,孙夫人也是知情达理的人,断不会看不出别人喜怒哀乐,也没追问。
和她坐着说了些家常,又听她说过几天要回来收拾收拾,便不多言了,赶人去收拾,自己安静坐在客厅等着。
曲怀瑾起先觉得这样放着客人不管不大好,转头一想,自己和这老夫人确实也没什么好说,倒不如顺了她的话收拾屋子去,省得聊着聊着又聊到沐念阳身上。
本以为那孙小姐去给车加油,不过半个小时就能折回来,没成想她屋子都收拾了大半,那端打电话来,和孙夫人说车子抛锚了,停在半路上,打了电话叫人去修,叫她们再等等。
老太太倒看得开,挂了电话,和她打趣:“看来这老天爷都知道我想和你多待会儿,搞出这么多事端来,早明白过来,就该让你再到孙家去坐一坐。”
曲怀瑾当时正跪坐在茶几前,自抽屉里拿了几本相册出来,递过去:“家里也没台电视,书都搬职工公寓那边去了,您先看这个,解解闷。”
孙夫人倒是开心,兴冲冲接过了。
曲怀瑾便不再管,回身拿了抹布,扔到水盆里浣洗,又端了脏水出去倒。
回来时,那夫人正盯着她和她外婆的一张合照发愣。
她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吗?”
孙夫人回神:“没,看着熟悉,像个朋友。”
曲怀瑾便笑:“可能吧,好多人都说我外婆长得像那时候哪个明星。”
“你之前说你外婆叫什么名字来着?”
“姓曲,叫曲安慈。”
对方皱着眉,低声重复一遍:“曲安慈……”
曲怀瑾重新拧了抹布,去抆拭窗台:“您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