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念阳接过去,随手翻着:“不是早过了报名日期?”
曲怀瑾摊手:“谁知道呢,兴许是家里有点儿背景,主任也得卖三分面子。”
“嗯。”
她又问:“我那俩学生,你带着感觉怎么样?”
“还行。”他答。
曲怀瑾对此回答不大满意,蹙了眉:“什么叫还行?就不能稍微说详细点儿?”
“男的做事认真,胆子也大,给什么任务都能近乎完美的完成,女的稍微差点儿,毕竟是女孩,心理承受能力有待加强。”
像是想到什么,他默了一阵,又加了一句,“不是对女外科医生有偏见,就事论事,你别多想。”
“我也没多想……你带他们进过手术室了?”
“没,来了没几天,再过段时间,你自己带进去比较好。”
曲怀瑾眨了眨眼,有些不懂:“不是,都没进过手术室,你打哪儿知道人家姑娘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
对方眉毛都没挑一下,轻描淡写地扔了句话给她:“让他们到负一层搬过两次实验用的尸体。”
“……哦。”
前排的易辉听了,便转过头来调侃:“干我们这一行的,最怕遇着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混为一谈的,但像他这种分得太开的,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沐念阳头也不抬:“没有私人感情,你要我怎么混为一谈?”
“人家怎么说也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你让人三更半夜一个人到停尸房去,还那么刁钻非要最靠里的那一具,别说姜岚,搁谁谁受得了?”易辉为小师妹打抱不平。
“不是一个人。”
“哈?”
“还有别的实习生和停尸房管理人员,所以,不是一个人。”
易辉:“……”
曲怀瑾:“……”
这男人,某些时候,真是出奇的可怕。
再想想自己在他手底下做学生那段日子,曲怀瑾不由打了个寒颤。
易辉被堵得哑口无言,抿着唇瞪了好友半响,终是作罢,骂了句“没人性”之后,便负气地抱着胳膊转过身去,不再搭腔。
曲怀瑾摇头,摸了手机出来,打算给宋雅歌去条短信询问情况,又听边上人沉声道:“这是什么?”
她扭头,扫了一眼,收回视线,按了发送键:“合同,广州医院来的。”大概是拿材料的时候,一并拿出来的。
余光瞄到男人将课题材料往桌上一扣,大有要细细过一遍合同的架势,曲怀瑾也没反对,只漫不经心问了句:“你要看?”
“嗯,给你参考参考。”
她觉得好笑,嗤了一声:“你又不是那医院的,知道什么啊就给我参考?”
沐念阳已经翻了页,淡淡道:“怎么说也是我老家那边的医院,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我可是在那医院交流过两个月,能没你清楚?”
“不一定,旁观者清。”
曲怀瑾摆摆手,不打算和他争:“行吧行吧,您说什么都有理。”
宋雅歌给她回了短信,很简单,五个字,加一串省略号,她说:“就要结束了……”
曲怀瑾轻叹,追了两年,在一起八年,最后落得这么个收场,最好的十年都耗在这上头,却带了满身伤和人挥手说再见。
可真是个蠢女人!
蠢得让人心疼的女人。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编辑了一条:“别太难过,都会过去的。”
没等她发送出去,又接到第二条:“还是舍不得……”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舍不得……
曲怀瑾看了那句话许久,眼睑微垂,看不出思绪,最后还是动着手指,将编辑好的短信逐字删去。
总会舍不得的。
两个人在一起是件挺简单的事,但爱一个人到深入骨血的地步,却是不易的。
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地将那人刻入心底的时候,大概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还得亲手把他从自己的血肉里剥离的,或者这样说,根本不敢想、不愿想。
大概可以想见那姑娘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缩在床角,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止不住的泪如雨下。心里大抵还想着“他为什么不肯好好爱我”、“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就像她当初抱着鼓鼓囊囊的背包,缩在出租车后座上大哭特哭,手心里甚至捏了离婚证,板上钉钉的事儿,仍是感到不甘难舍。
女人的纠结矛盾、多愁善感,并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有所减退。
二十四岁的曲怀瑾是如此,现在二十八岁的宋雅歌,亦是如此。
“或许他们还能回头。”边上的男人冷不丁冒了句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