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琰一时无话,良久,轻叹一声道:“我已经请太医为你诊过脉了,你,好生养病……”
平王不置可否:“难为你费心,我也不过苟喘残延熬日子罢了。”
陆修琰张张嘴,却是不知该从何劝慰。
平王也不在意。
两人沉默半晌,陆修琰正要告辞,却听对方哑声道:“我这辈子,胜也好,败也罢,从不曾服过任何人,唯一人除外。”
“能得皇兄佩服,此人必有相当过人之处。”
平王并没有接话,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少顷,方低低地道:“那个人,便是懿惠皇后,你我的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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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陆修琰一时有些怔忪。
可此时平王已阖上眼睛,一副不愿再说的模样。他想了想,也不再打扰,静静地告辞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平王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紧闭的房门,神情恍惚。
若是他也有一位清醒睿智又一心一意为他打算的生母,他的人生路是不是就会好走许多?又或者当年成为母后养子的是他,如今那宝座上坐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变成他?
可这些都已经无法得到答案了,一切早已成了定局,他也沦为了阶下囚。
***
坐在回府的车驾上,陆修琰思绪仍有几分混乱。据闻当年母后生他生得异常艰难,整整痛了两日两夜才将他生下来,而他落地几个时辰之后,母后便因生产血崩而亡。
他对母后的印象,多是从父兄口中及史书记载中得来,知道她是一位举国称颂的贤德皇后,父皇爱重非常,兄长们敬重有加,几乎所有赞美的词语都落到了她身上。
她留给自己的,唯有在孕期时亲手为他缝制的几套小衣裳及两双虎头鞋。拳拳爱子之心,便从那一针一线中体现出来了。
他想,不能承欢母后膝下,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遗憾之事。
走在府中花园的青石小路上,远远便见秦若蕖朝自己快步走来,走得近了,揪住他的袖口噘着嘴道:“你怎的才回来?酒肉小和尚都走了,人家还想留他在家里住些日子呢!”
将扯着袖口的小手拉下来包入掌中,他好脾气地笑着道:“两府离得又不远,不过几刻钟的路程,你何时想他了,让人把他接过来便是。”
陆宥诚是个人精,哪会真的这般不识趣地将儿子留下打扰他夫妻二人的新婚生活。
秦若蕖遗憾地叹了口气,闷闷地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京城还不如岳梁好,酒肉小和尚也不能像在寺里那样自由了。”
“他快七岁了,以后也会慢慢长大,自然不能像幼时那般轻松自由。”
“况且……”他捏捏她的脸蛋,没好气地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地位还不如无色大师?”
秦若蕖蹙着眉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见她居然真的要思考对比,陆修琰顿时气乐了。
“没良心的坏丫头!”气不过地瞪她一眼,故意板着脸背着手不发一言地朝前走。
秦若蕖挠挠耳根,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进到屋里,见他仍旧板着脸,想了想,上前环着他的脖颈坐到他的膝上。
“陆修琰……”拖长尾音撒娇地唤了一声。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陆修琰心里舒畅得很,大掌搭在她的后腰处固定着她的身子,闻言也只是“嗯哼”了一声。
见他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秦若蕖抿了抿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害羞地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处。
陆修琰怔了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笑容。
少顷,他便又听怀中的小妻子软软糯糯地道:“酒肉小和尚是朋友,你是夫君,我喜欢酒肉小和尚,但是更喜欢夫君……”声音越来越低,竟是又害羞了。
陆修琰轻抚着她的背脊,眼角眉梢尽是掩饰不住的温柔笑意,心里暖洋洋软乎乎的。
他觉得他这辈子真的栽在这丫头手里了,对她的喜欢,一日深似一日,他怀疑这样的喜欢会不会有到尽头的一日。
不过也无妨,她是他的妻子,爱她、宠她、呵护她,本就是夫君应该做的。
他温柔地将埋在自己怀中的脸蛋捧了出来,果不其然,那白玉般莹润的一张俏脸早已艳若海棠,一双明亮的杏眸氤着雾气,娇艳的樱唇紧紧地抿着。
他叹息一声,含着她的唇瓣浅浅地品尝,引诱着它为自己开启。
秦若蕖被他亲得晕陶陶,整个人娇软无力地伏在他的怀中,任他予取予求。
良久,陆修琰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彼此的脸均泛着热度,四目相接,情意缱绻,下一刻,相视而笑。
“陆修琰。”秦若蕖脸蛋贴在他的心口处,听着里头有力的心跳声,唇角带着甜甜的浅笑。
“嗯?”陆修琰亲亲她的发顶,柔声应道。
“你真好!”有些害羞,又有些甜蜜的娇语。
“不,还不够好……”他叹息着搂紧她。
这般柔顺,这般可人疼的小妻子,再怎么宠也不为过,而他,做得还不够好,够不上她带给他的幸福与欢喜那么浓烈,那般深重。
***
秦家在京城并无半点根基,秦季勋父子虽有功名,但均无一官半职在身。为着女儿/妹妹的婚事,秦氏父子又额外在京中置了一座三进的宅子、数百亩良田及十来间铺子作为嫁妆,虽然比起皇室及端王府的聘礼,这些简直不值一提,但多年倾力积攒下来的嫁妆,足以与京城任一世家贵胄小姐的相提并论。
故而,当日秦若蕖出嫁,说是十里红妆亦不为过。
如今,秦氏父子便暂住在岳玲珑名下的宅子里,等候着女儿/妹妹三朝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