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严小二扔掉手上的铁棍,指着对面,大声道:“大人,是他们!”
一方几乎手无寸铁,另一方木棍铁撬石头……几乎人人都拿着武器。
为首的捕快一挥手:“都带走问话!”
江月儿松了口气,一转头,就看见杜衍正跟为首的捕快拱手,笑着向他手里塞了块什么东西。
“都先进去说话吧。”王叔叹了口气,领着众人拍开了门。
杜老爷和米氏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本来没疑心什么,直到两个婢女来报,说她家小姐不见了的时候,差点没急个好歹出来。
正商量着出去看一眼,就碰见领着众人走进来的王叔。
米氏直念佛:“外头是怎么回事?喊杀震天的。”
王叔道: “我跟杜少爷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巷子那头傅家跑了些人出来,就怕是他们听见老爷太太回来了来找麻烦,还好杜少爷机灵,他先时看见巡街的捕快,出了点钱将他们请过来看看,才避了场大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米氏摸摸外孙女的头脸,和声道:“月丫儿有没有被吓到?”
江月儿早憋了一肚子的话,再忍不住了,直问道:“外婆,外头有个姓傅的人说,我娘当年是跟人私奔的,这是怎么回事?”
米氏的脸一下刷白如雪,垂下泪来:“这么些年了,他们还不放过我们!”
江月儿咬住了唇,但母亲的名声何其要紧,她必须在今天把这件事弄清楚!要是那些人胆敢散布谣言,她一定,她一定——
杜老爷叹了口气:“还是我来说吧。二十多年前,你娘是跟巷尾的傅家小子定了亲的。”
“啊?”此言一出,连杜衍都大吃一惊。
杜老爷摆摆手,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不是他们家瞒骗在先,我们杜家还不屑于做背信弃义之事。傅家小子当年一表人才,傅老爷是里长,除了只有傅小子一个儿子,人丁有些单薄外,再没有其他不足。原本这是桩极好的亲事,但纳征前一个月,快到交换婚书的时候,傅家小子与同窗去邻县访友,就此一去不归。傅老爷便与我商量,孩子必然是在哪里耽搁了,要是到了正日子,他还没有回来的话,就把昏礼按日子先办了,我觉着当时他神情有些不对,便拖了拖。我想不到的是,他家儿子在邻县遇上意外,早就死了!
“他们怕我们知道这事之后不肯把大妹嫁进来,当即决定把傅小子在庙里先停灵一段时间,等大妹嫁了之后,生米煮成熟饭,再过两年抱养个孩子,我们便不同意也不行了!”
“骗着人守活寡,这也太缺德了!”严小二气愤道,其他人没说话,心里无不是赞同。
江月儿攥紧拳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纳征换婚书的前一天,傅家有知道内情的人也看不下去,跟我们报了信。”
“但那时婚期已近。”
“是啊!”杜老爷叹道:“幸好你爹那时候站了出来,说他愿意娶大妹,并在婚后就离开松江。我们怕夜长梦多,当天就到衙门里找了个官媒为你爹娘办了婚书。等傅家知道此事时,他已经带着你娘离开了松江。”
江月儿再没想到她爹跟她娘成婚还有这样的隐情,听到最后,舒了口气:“我娘不是私奔的,那他们凭什么这么诬蔑我们家名声?”
“你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吗?”杜老爷问道。
“傅家坊?”答话的是杜衍。
杜老爷点点头:“不错。这附近住的大部分是姓傅的族人,才叫傅家坊。加上傅老爷既是族长又是里长,我们姓杜的势单力孤,怎么跟他们斗?还不是任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说如此,江月儿还是觉得有哪里说不通。杜衍已经先问了出来:“若是怕傅家恶横的话,阿婶成婚后又不在傅家坊住,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松江?”
这孩子也太敏锐了!
杜老爷暗叹一声,道:“傅家失了独子,原本视你阿婶为囊中物,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岂不恨得滴血?若是你阿婶再留在松江,万一哪天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倒也是……
不过,江月儿转念一想,不服道:“那也不用一辈子躲着他们吧?我爹娘是正经成婚,说到哪都光明正大。他们欺诈在先,凭什么这么横?还害得外公外婆也离乡背井这些年。”
她在杨柳县这些年,从来只见子女依附父母生活,没见过父母还反过来投奔出嫁女。想来,要不是实在在松江住不下去,外公外婆也不会年纪一大把还饱受奔波之苦。
这两个孩子,再猜下去,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仓促之间想不出理由,杜老爷不得不扶了额头,□□了一声。
江月儿同杜衍一边一个扶住他,叫道:“外公你没事吧?”
米氏忙站起来指挥两个孩子:“定是头疼病又犯了,快扶你们外公回里屋躺着。”
把外婆劝在房里照顾外公后,想起外头的几个客人,江月儿赶忙出来道谢。
严小二一挥手,连他哥都代表了:“小意思,月妹妹你再有什么麻烦事,一定遣个人告诉我一声。我就在松江,谁敢欺负你,我们弟兄两个一定饶不了他!”
说完,还斜眼别了杜衍一下。
“怎么个‘饶不了’法?是像刚刚那样,被人像撵狗一样地‘饶不了’吗?”杜衍抱了手臂,轻轻一勾唇角。
江月儿瞪大眼:阿敬不是一向不屑跟严小二这个三句话不离“打”字的莽夫说话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44章
这句底揭得太狠了, 脸皮厚如严小二也只强撑着辩了一句:“那是意外, 我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杜衍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轻笑:“意外。”
杜燕子这货从小到大最爱用这种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腔调笑话人!
严小二最烦他这样,站起来冲他瞪眼:“杜燕子,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杜衍敛了笑, 正色道:“命只有一条,这样的意外再来一回, 你想下回想周全点都没机会了。”
严小二涨红了脸, 吭哧了半天, 也没吭哧出半个字来。
江月儿看他被挤兑得可怜, 赶紧道:“本来就是嘛,我们初来乍到的, 谁知道人家一言不合就对我们喊打喊杀的?严二哥也是好心帮我们, 你怎么这么说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