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月儿从小跟她娘斗智斗勇这么些回,要是个小小的院子能关住她,她就不是今天这样子了。
进了杜家老宅没有半个时辰,从发现外婆不让她出门开始,她就感到了不对。
她赶紧去找杜衍问主意,结果被告知,他吃完午饭就被王叔领着,到附近的书肆去了。
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说都不说一声就把她抛下了!
江月儿气得在宅子里来回转了一圈,就来了主意。
把两个婢女支开之后,她掖起裙子,嗖嗖爬上院墙旁边的老榆树,拍拍手,从墙头上一跃而下!
江月儿满意地拍拍手:在严老爷家的那几年,虽然没学到什么正经本事,但总是跑跑跳跳的,叫她的身形比一般人灵活健旺了很多。至于爬树,她四岁就会了。
不过,自从她有一年在家里爬过一回,把她娘吓得半死之后,她再也没敢当着爹娘的面上树了。
外公外婆平常住在舅舅家,不知道她的这一面,不然的话,肯定不会那样大意。
“唉,你们看,杜家的院墙上面跳下来个丫头!”
江月儿刚一下地,就被弄堂里玩耍的孩子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你是谁?怎么从杜家院墙里头跳出来了?”
“是杜家的亲戚吧?我今天看见有马车进了杜家门里,肯定是杜老爷一家子回来了。你是杜琴吗?”
“我不是杜琴,”江月儿笑着澄清道:“我是杜家的外孙女,叫江月儿,专程送我外公外婆回松江小住的。”
江月儿立刻感觉到,她一说出“外孙女”三个字,那些孩子们脸上的好奇当即齐刷刷地消失了,她疑惑地住了嘴:“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有个穿着素色衣衫的男孩站了出来,他眼带敌意,问道:“你是杜家的外孙女?是你那个私奔的娘生出来的私生女?”
江月儿大怒:“你娘才私奔!你才是私生子!”她大骂着,就扑上来打了那男孩两拳!
那孩子没想到她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当下挨了个实在的,嗷嗷叫道:“你凭什么打人,你娘本来就是私奔的!我又没说错!”
江月儿反剪住他的双手,又“啪啪”给了他两下耳刮子,怒道:“你还敢乱说话吗?”
她携愤出手,这两记耳光扇得又重又快,那男孩嘴角眼见得肿了起来,叫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帮忙?”
那群孩子这才反应过来,大叫着围了过来:“杜大妹的私生女,你快放了我哥!”
江月儿原想硬顶,看见围过来的孩子至少有三四个比她还高大,一蹬手上的那个,喊了声:“你们仗势欺人,不要脸!”撒腿就跑!
几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接住人,再想追时,江月儿都蹿到了弄堂口!
那个挨耳光的男孩气得推开他们:“都傻了吗?还不快追?”
没跑两步,却看见刚刚那个打了他的死丫头又慢慢退了回来。
他心中一喜,才看清她后头还跟着几个人,那几个人膀大腰圆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赶紧后退转身,发现身后的小伙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溜得也太快了吧!
“月妹妹,你说,这个小子想怎么处置?红烧还是清炖都行。”
严小二狞笑着把指骨捏得卡巴作响。
他跟严大在码头上把货安排好后,想起他月妹妹今天刚到松江,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会有不方便的地方,便拽着自己家的老大打听着到了杜家。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他活泼可爱的月妹妹被人追得像狗一样。二话不说,就帮着她把人捉了回来。
可惜那几个小子跑得太快,几个人动作慢了一步,只捉到了这一个。
江月儿无语地看他一眼:还真把自己当山贼了。
转向那个小子:“你给我说清楚,凭什么你说我娘是跟人私奔了?”
那小子面含怒气,竟然不作声了!
江月儿看严小二一眼,后者会意,跟严大一人一边围住他:“不说是吧?不说我把你衣服全扒光,带着你到你家门口绕一圈,看你还说不说!”
看不出来,严小二平时在她面前憨憨的只会傻笑,平时没少干这种事吧?江月儿觉得她再也无法直视严小二的傻笑了。
“老大——”
“别扒别扒,我说了!”那小子哭道:“这事不能怨我。我家里长辈从小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弄堂最外边的杜家大姑娘本来是我小叔,不是,是我爹的媳妇,结果快要成婚的时候,她跟人私奔了。”
“胡说,我娘才不是跟我爹私奔的!”江月儿气得又想打人了。
“砰!”严小二一脚踹倒他,“还不说实话?”
那人嗷嗷惨叫着坚持道:“我说的就是实话,不信,你随便到弄堂里找个人问问,看他们是不是这么个说法?”
他如此铁口,连严小二都打不下去了,犹豫着回头:“月妹妹,要不——”
刚起了个话头,弄堂里头突然喧闹起来,起码有几十个人举着棍棒大叫着冲向他们!
严大脸色一变,叫道:“快跑!”
严小二一把抓住江月儿就要带着她走,被她反手拽住:“不能走,我外公外婆还在里头!”她再想不到,一来松江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虽然不信自己爹娘会干出私奔的事,但显然杜家在此地跟人结仇不小,不然不至于她只是报个名字,就引来几十个人追打。自己一跑了之倒是轻松了,但害了两位长辈怎么办?
几个人只好又调过头来,叫那些人又拉近了些距离,严小二抄起手头的铁棍,喝道:“你先跑,我挡挡就来!”
几十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家伙,他怎么挡?江月儿正不知如何是好。
外头街上突然一声厉喝,一队穿皂衣皂靴,戴黑幞头的捕快疾步出现在弄堂口:“何人在此械斗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