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儿便道:“昨儿个我可听卢阿叔说了,他认识好多有本事的大官。卢阿叔要是不厉害,怎么会认得这么多有本事的人呢?”
“我爹可是杨柳县唯三的举人呢,他能不厉害吗?”没等卢娘子说话,有人突然插了句嘴。
卢句安走了进来。
他今天倒没戴着他的饭兜子,只是学着他娘那样,昂着脑袋,打眼缝里看一下人就像翻一个白眼的样子——
他不是真的被他娘养傻了吧?
江月儿突然想起了严二的话。
“哪有你这么不谦虚的。”看见儿子,卢娘子笑得更开心了:“安儿,快来跟你月妹妹见礼。”
卢句安眼睛落在江月儿旁边的蜜饯盘子上:“阿娘,你把我的海棠果儿给她吃了!那我吃什么啊?”
卢娘子有点尴尬:“不过个蜜果子,吃了就吃了。月妹妹是客人,你就让你月妹妹一回,啊?”
“不行,我就要我的海棠果儿!阿娘你叫她赔我的海棠果儿!”卢句安张着嘴就要嚎出声来。
“不就是海棠果儿吗?我这还有呢,你吃我的吧。”一只肉肉的小手突然伸到了卢句安面前。
卢句安看一眼就转了头:“那不是我的海棠果儿,我不要!”
“我这可是京城买来的蜜腌海棠,你真的不要?”江月儿也嘟了嘴:这卢句安怎么比严大和严二还讨厌啊!
要不是想跟卢娘子打好关系,她才不想拿这果子出来给这个家伙。
这还是她从严家离开时,在严老爷的蜜饯盘子里袖的几个呢。
“京城来的?”卢句安抓起果子:“我尝尝。”
“唉!”卢娘子阻之不及,只好同江月儿道:“你卢哥哥性子一向这样直爽,月丫儿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才怪!
江月儿都气死了,也笑不出来了,怏怏道:“卢哥哥喜欢吃就好。”
卢娘子终究是抱歉的,想起她之前的问题,问道:“你卢阿叔昨儿个是不是在你家乱说话了?”
江月儿打迭起精神,笑道:“哪有,卢阿叔认得这么多有本事的人,我好羡慕呢。”
“他都说他认识谁了?”
江月儿便作出回忆状:“有好多呢。特别是一个姓顾的大官跟卢阿叔特别要好。阿婶,你说,卢阿叔怎么认识这么多大人物呢?”
听见“顾”这个字,卢娘子脸色一下变了,咬牙道:“灌了几两黄汤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想起江月儿还在身边,忙笑了一声:“你阿叔年轻时曾被选为监生,在京城国子监读过几年书。京城里有本事的人可多了,他认识一两个这也不出奇。九姐你来啦,来帮我招呼你这个小妹妹。”
卢娘子很快安排了自己的小女儿陪江月儿到自家花园子玩,自己起身去了前院。
江月儿将卢娘子反应和她的话牢牢记住,回去就跟自己爹娘说了。
她爹今天衙门里没啥事,便走得早,帮杜氏核算好昨天的花销,将福顺楼那一单单独拿了银子,正感叹着:“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刘顺竟是个人才。这才几年哪,家里烧成那样了,就在县里又起了这么大一幢酒楼。”
便见他闺女走进来,扒着他的耳朵根跟他汇报了今天一天的成果。
江栋和杜氏都听呆了:他们还在发愁怎么跟卢老爷认识,女儿都跟卢娘子已经过过一招了!
这是他们家那个笨笨傻傻的小闺女吗?!
江家人口原本就少,江氏夫妇其实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惨事,但两个小儿女形影不离,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就把这事打听出来了,还跟他们坦白了自己怀疑顾敬远就是阿敬的事。
杜衍因中午在学里吃饭,江栋今日正好早早回来,听完了女儿这一出“探宅记”。
“这事,先别叫阿敬知道了。卢家,月丫儿你也先别去了。”江栋看一眼闺女,叹一声:他就是不想再沾这事有什么用?家里这一儿一女,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与其让他们到处乱找,还不如自己再想想办法。
江月儿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特别不满意:“为什么呀?”
江栋严厉地看她一眼:“什么为什么?一个姑娘家的,没个大人引着,也敢随便乱走乱串门,还问为什么!让你给她找的丫鬟呢?”
最后一句是问杜氏的。
因为搬进新家没多久,杜氏这里也缺人,早上阿青把江月儿送到严家后就先回了江家,因此两人都不知道她早自个儿摸到了卢家去。
杜氏也发愁:“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没几家舍得卖儿卖女的,哪有那样容易就找到趁手的丫鬟?”
江月儿的情况,不是生死俱捏在自家手里的人,夫妇两个是不敢把人往她身边放的。
也因此,直到搬进了新家,他们宁愿女儿独自一个人住着,也不敢贸然添置人手。
包括杜衍,都是如此。
江月儿现在早不怕她爹拉脸了,跟他扮了个鬼脸:“就不!”蹬蹬蹬跑出了家门。
卢家就在他们家往后不到三十丈,近着呢。
不过,夫妻两个中午的态度还是叫她在心里有了点警惕,她有点不敢再找卢娘子打听了。
于是,再去到卢家时,她直接说了,找卢九娘和卢句安玩。
卢娘子很愿意有人来找自家儿女玩,看见江月儿,果子是不敢给她上了,就一杯又一杯地给她倒茶:“尝尝我家的木樨清露,这也是京城的呢。”
卢九娘倒是很快来了,卢句安嘛,直到江月儿连灌了三杯茶水,才姗姗来迟。
他脸上还带着午睡睡出来的红印子,进门直嚷嚷:“阿娘,又是谁来了?”
看见江月儿,竟跟她笑了:“是你啊,你那海棠果儿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