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被一个聘入府的女夫子给吼了?那女夫子不过是个被拐入青楼的孤女罢了,竟敢对着她讲出那样一番训斥的话来?偏她当时整个人都被她的气场慑住了,亦或是,被她眼底那抹绝望的悲凉震撼了,一直到离开院子,都没讲出一个驳斥的字。
“真是!就算是允之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样无理啊?好歹这是我家,我是主人,起码的敬重总该给主人才是!”姚氏气得大口大口喘气,“以为肚子里装了点墨水便了不起是不是?你再厉害,能厉害过当年的景王妃吗?那才是真正的才女、贵女!景王妃都没这么和我说过话!”
姚氏快被顾青鸾给气晕了,进了风棠院都没缓过劲儿来。
小允之刚把林妙妙头上的珠花摘了,边走边往嘴里塞,看到娘亲,把珠花一丢,张开小胳膊扑了过去:“抱!抱!”
姚氏把儿子抱进怀里,小允之一声声娘亲叫的,总算让姚氏舒坦了些,姚氏让丹橘把地上的珠花洗洗再给林妙妙,自己则抱着儿子进了屋。
林妙妙不在,昨夜没睡好,这会子回屋补觉去了,倒是林崇落了账册,正回家拿,一抬眸,发现妻子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谁惹我家夫人生气了?”
“生气了,生气了。”小允之又开始鹦鹉学舌。
姚氏又好气又好笑,对丹橘道:“带三少爷出去玩会儿。”
“好。”丹橘从姚氏手里接过小允之,小允之脾气好,谁抱都要,很爽快地跟着丹橘跑了,丹橘把洗净的珠花交给了秋月,而后才与小允之去逛园子。
屋子里没了旁人,姚氏把自己找顾青鸾看文章的事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我是看得起她,才找她鉴别一下那些人的文采,她倒好,劈头盖脸把我一顿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了?我给我女儿操心婚事,难道还需要经过她的同意?她救了允之,就能插手林府的家务事?亏我先前还觉着她比原先的夫子强,眼下一瞧啊,真真儿是难以相处!”
“她不是说她一个远房亲戚在景王妃身边做过事吗?可能比较同情景王妃的遭遇,顺带着怜悯了一番景世子。”林崇看待问题还是比较冷静的,其实姚氏也非冲动之人,只是涉及到女儿,便着急上火了,林崇抚了抚妻子的肩膀,轻轻地安慰道:“我原先就不赞成妙妙与世子的亲事,咱们这种商贾,哪里高攀得上那么厉害的人家?你看,空欢喜一场了吧。”
姚氏叹了口气:“你当我真是只看中他家的背景了?我是喜欢那孩子啊,第一眼就喜欢,知道他是傻子,也还是喜欢。妙妙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总说不上来的踏实……但我哪料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可怜妙妙还总偷偷写信给他,一封都不回。你说我这做娘的,心里能不疼吗?我现在就巴不得赶紧把妙妙的亲事定下,叫他后悔一辈子!”
“赌气了是不是?”林崇一笑,“他要真忘了,妙妙就算嫁人他也不会后悔;倘若他没忘,你岂不是活活把人拆散了?”
“哦,你也来指责我是不是?”姚氏不悦地看向他。
林崇忙道:“我哪儿敢?好了好了,妙妙还小,我想多留她两年呢,你就别折腾了,啊?”
姚氏挑女婿是越挑越顺眼,林崇却是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打出去,他的宝贝女儿,疼都没疼够呢,怎么能被一个臭男人拐跑了?
姚氏瞪了他一眼:“那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爹想多留我两年?”
林崇被她噎得笑了:“娶老婆和嫁女儿不一样嘛!”
下午是林妙妙的书法课,顾青鸾写了一份《女训》让林妙妙临摹,林妙妙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抄《诗经》或《楚辞》吗?写《女训》做什么?这不是教怎么做好女人的书吗?林妙妙理解不了那种高深的道理,更到达不了那种每日修善修心的境界,是以,从不喜读这一类的书。
“‘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这几句话是告诉我们,比修饰容貌更重要的是修养自己的善心。但你知道对一个女人而言,比修养善心更重要的是什么吗?”顾青鸾淡淡地看向林妙妙。
林妙妙一头雾水,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顾青鸾双手撑在了桌面上,倾过身子,脸颊几乎要贴上林妙妙的:“是从一而终!一个女人,就算修再多的善心,做再多的善事,如果不能对一段感情从一而终的话,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
林妙妙的头皮麻了麻,莫名觉得顾姑娘下午的火气好大!可她真不记得自己招惹她了啊!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
好容易下了课,林妙妙的手都酸了,正揉着,准备离开,顾青鸾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晚上有女红课,别忘了啊。”
“诶?”林妙妙瞪大了眸子,“顾姑娘不是不会女红吗?”
顾青鸾望向别处:“现在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