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娘一脸警觉,立马就拉着叶如瑶冲入内室,她迅速扫了一眼,将衣柜旁的一个金丝楠木箱柜打了开来,对叶如瑶命令道,“躲起来。”
叶如瑶看了一眼,这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几件夏衣,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小厨娘就迅速地将她推了进去,还没等她躺好,小厨娘又点了她的穴道,脱下了她的一只鞋子,往窗外抛了出去。
一层薄被覆下,遮掩住了叶如瑶的视线,随后箱盖被盖上,她整个人陷入黑暗中,还未待她适应,她便听到外面传来那小厨娘惊慌失措的哭喊声,“救命啊!有刺客!”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各种嘈杂声,嘈杂声渐渐逼近,似乎就在她头顶上方盘旋着。叶如瑶心跳如雷,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想他们发现她,还是不要发现她?
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声惊呼,“看!三姑娘的鞋子!”很快,那嘈杂声便渐渐地离她远去了。她明明全身都无法动弹,也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像是在黑暗中看见自己抬起了手来,仿佛想抓住点什么,却又触之不及。
在长时间地陷入黑暗与寂静后,疲累的她也渐渐合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声咆哮声吵醒,她整个人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睁开了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就如同没睁开一样,除了视觉,其它的感官都在渐渐地苏醒,她觉察到自己出了许多汗,闷热而粘腻——她还在箱子里。
她仔细地听了听,外面传来了朱长寒的声音,他在和人争吵着,吵得好凶。她从来都没听他这么大声地吼过,他在她印象中,向来是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今日这般咆哮,让她恍若梦中。
逍遥侯夫人立在屏风旁,气得满脸通红,看着立在叶如瑶床头的朱长寒,“我和你说!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算她能找回来,我也断不会再让她入侯府半步!别说做妻子,就算做妾侍也断不可能!”
“那娘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朱长寒双目通红,气得胸口都起伏着,“娘,你可是她姨母!瑶瑶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只有我们了!如果连我们都抛弃了她,你知道她会有多绝望吗?”
“她这一切都是自作孽!”逍遥侯夫人怒道,“她如今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何配得起……”
“娘!”朱长寒怒吼一声,喝断了她,因为喊得太大声,声音都变了,他冲她吼道,“配得起!她无论怎样都配得起!对我来说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就是要她!我就要让她过上这世上最好的日子,只有那样的日子才配得起她!她就应该这样活着!”
逍遥侯夫人痛心疾首,“她现在可是怀了二皇子的孩子!”
“是又如何?就算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会陪着她,我要和她成亲,当她孩子的爹!”
“混账!”逍遥侯夫人气急,金边的广袖在空中扬起,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后,朱长寒面上立现几道血痕。
朱长寒歪着头,痛心地看着逍遥侯夫人,哽咽道:“娘,这些要怪她吗?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二皇子入了皇陵,她一个人怀了孩子会有多害怕?怀了孩子这是她情愿的吗?你们又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你们肯插手,她就不会沦为二皇子的小妾,现在就不会承受这些苦楚!姨母做的那些事情也要怪她吗?姨父就那样一走了之,漫漫她们也有国公府庇佑,凭什么就将她一人推在风口浪尖,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些?”朱长寒泪流道,“你们一个个就没有真心待过她,你们只看得到她表面上的风光与快乐,可你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去关心过她。你们看过她小时候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哭吗?你们知道她晚上做恶梦梦见大家都不要她了吗?你们看过她脆弱无助的样子吗?我看过!就算这一切都是她的娇纵任性造成的,可我愿意!如果可以,我就想这样去纵容她,我就想让她活得痛痛快快,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讨厌什么,不需要假装欢笑,让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要嫁给容王爷,我也想成全她啊!可是容王爷又不喜欢她,我也没办法将容王爷绑来给她,让容王爷娶她!我恨我自己,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二皇子的妾侍!她从小就受那么多人的宠爱,你们可曾想过她心中的落差与苦闷?如今她孤零零一个人,选择来投靠我们。原本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她,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在我们逍遥侯府有一个可安身立命之处,可是现如今,我发现根本就没用,我是全天底下最没用的人!我懦弱!我无能!我保护不了她!”朱长寒说到后面,情绪已几近崩溃,猛地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
逍遥侯夫人也哭得厉害,冲上前去抱住了他,极力地制止住他这自残的动作,哭喊道:“你这又是何苦!”
“娘,我求求你,”朱长寒猛地跪了下来,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仰头哀求道,“你让外祖父他们派人去找瑶瑶好不好?她这一年多以来,日子过得太坎坷,这不是她该过的日子啊。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不能再抛弃她。我答应你,只要瑶瑶回来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会再任性了,娘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什么都听你的!”朱长寒哭得泣不成声。
逍遥侯夫人泪流满面,缓缓地蹲了下去,又将他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痛心道:“你为何要这般执着,难道你没有看出来,瑶瑶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直都在利用你吗?”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呀。
“可是……孩儿真的心甘情愿。”朱长寒将头埋在她脖间,凄凄道,“她愿意利用我,证明我还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我还有个小侯爷的身份让她惦记着。其实……孩儿有时候觉得,瑶瑶其实不是太讨厌我,她有时对我笑,是真的,她真的笑得很开心。”朱长寒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娘,你还记得吗?瑶瑶小时候她是很喜欢我的,‘哥哥,哥哥’,她叫得可甜了,声音甜甜糯糯的。那个时候,她大姐姐出嫁,她还说,以后想当我的新娘子呢……”
朱长寒声音纡徐舒缓,仿佛不忍惊醒当年那美好的画面。当年说过的话,她应该都忘了吧?在她遇到容王爷之后,她就全部都忘光了。
其实这阵子,她的暗示他哪里会不懂,可是他不想,他不想她只是为了在逍遥侯府过得好就这样出卖自己的身体,他加倍努力地对她好,就是想要告诉她,就算我在你这里什么都得不到,我也愿意给你我所有能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个小厨娘才回来将箱盖打了开来, 叶如瑶从混沌中醒了过来, 屋内亮着烛火,不甚光亮, 可也耀得她睁不开眼。小厨娘解开了她的穴位, 将她扶了起来, 她踉跄不起, 人趴在箱沿上,全身已经麻痹得不能动弹了,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舒缓过来。
她全身就像是被雨水打过似的,鬓发也全部贴在脸颊上,小厨娘抓过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微微拧眉, 帮着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拿帕子给她抆脸上的汗水的时候,小厨娘盯了她一会儿, “你哭了?”
叶如瑶一怔,抬起无力的手抆了抆自己的脸,唇张了张,“是汗。”
叶如瑶说完这话,看向了床上,朱长寒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她的床上,他睡着了,就这么枕着她的枕头,抱着她的被子,看起来是那么地无助和孤单。
“走了。”小厨娘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叶如瑶的身子明明是想跟上的,可是双脚却像是被人钉住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就这么看着床上的朱长寒,少年的五官仍有些稚气,在睡梦中睡得极不安稳,拧着眉,抿着唇。
小厨娘见她没有抬脚,扯了她一下,将她身子扳了过来,却见叶如瑶已泪流满面,她看了一眼床上的朱长寒,冷问道:“你舍不得他?”
叶如瑶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满脸湿热,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都是水,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这眼泪是打哪来的。”她的声音轻微落寞,带着无边的孤寂。
“那你哭什么。”小厨娘不屑道,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叶如瑶跟着转身离开,泪汹涌奔流,没有回头了。
窗外立着两个黑衣人,很快就带着她们偷偷离开了逍遥侯府。
叶如瑶被人掳去的消息终是瞒不住,逍遥府夫人次日便上叶国公府请罪去了。
林氏有些不大相信,怀疑是逍遥侯府的人将叶如瑶悄悄藏了起来,毕竟朱长留钟情于叶如瑶,这是京城里都知道的事,保不准他们将瑶瑶藏了起来准备偷偷成亲呢。
逍遥府夫人知道他们国公府怀疑他们,她不得以只能指天发誓,叶如瑶确实是不见了,她儿子现在整个人都三魂不见了七魄。再说了,这么蹩脚的阴谋她还真使不出来。
逍遥府夫人前脚刚走,叶如蒙后脚便到了,她正好来国公府找林氏,林氏将叶如瑶失踪之事告知了她,叶如蒙一听,也怀疑到了逍遥侯府头上。
林氏摇了摇头,“我看不太像,他们这样做也未免太明显了,人才接过去多久呀,就算长寒那孩子想娶瑶瑶,也不急于这一时。而且现在镇国公那边也知道了,都在四处派人找呢。”只是,他们都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了,毕竟瑶瑶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尴尬。而且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名声是毁得一干二净了。
叶如蒙想了想,“那等下我回去,让我们王府的人也去找找。”
林氏点了点头,又问道:“容王爷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了,十七就要上朝了。”叶如蒙微笑道,皇上批了他整整一个月的假呢。
“那也没剩几日了,对了,容王爷的生辰也快到了吧?”林氏突然提了起来,“我看你们容王府也没什么动静,这是不打算办宴席?”要是准备办的话,那帖子也该派出来了。
叶如蒙听得一愣,“生辰?”她忽然想了起来,再有三日便是中元节了,是他的生日。
林氏见她一脸惊讶,知她是忘了,颇有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怎地连自己夫君的生辰也不记得了?我看容王爷往年都没有办过,还以为你们是想着明年待他及冠了再办,若是现在要办的话也来不及了。”林氏这阵子在国公府忙得团团转,这事也给忘了。
叶如蒙一下子眉都皱了,神色有些懊恼,这阵子她都在忙着照顾他,没想到中元节一下子就到了。叶如蒙托腮想了想,“我觉得他可能不太想办,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宴席。”
“要不,你回去问下他的意见,是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还是?”
“唔……”叶如蒙想了想,“这个可以,他这人不喜欢热闹,要不就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