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时笑容满面,拂了拂身上的灰尘,从容踏入了前厅。
前厅里,祝司恪和祝融早已落了上座,祝司恪端起青白釉花卉纹茶盏,轻品了一口,其实也寒暄得差不多了,祝司恪放下茶盏,开口道:“其实本宫此次来,是为本宫的堂弟——祝融提亲的,听闻先生之女叶四姑娘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本宫堂弟心悦之,欲聘为正妃,还望先生割爱。”
林氏一听,手都止不住地颤抖了,叶长风顿了顿,从座上起身恭敬道:“承蒙王爷厚爱,只是……不知殿下从何听来这般传闻?实是子虚乌有!小女向来顽劣不堪,无半点闺中女子娴静的模样,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无才亦无德,行事极其鲁莽,如此德行……唯恐冲撞了容王爷。”
祝司恪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摸了摸鼻子,这个……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这一下子倒让他不知如何接话了。他这会儿突然有些后知后觉,敢情自己是上了祝融的当了?亏他来的时候还整个人骑在马上飘飘然,以为祝融当他是兄弟,让他来是想让自己见证他提亲的这个时刻,谁知道这叶府竟是没看上祝融。他原先以为自己不过是来走个场,只要一提,那叶府定然会欢天喜地地答应的,可现如今呢?他忽然觉得肩上压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重得很。亲提成了,理所当然,可不成呢?保不还得怨他,堂堂太子啊,提个亲都提不成?
见祝司恪抿唇不语,叶长风生怕他不信,又连忙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他言之凿凿,就差指天发誓了。
“是啊,”林氏也站起身来,小声道,“妾身平日里还常与夫君说,这女儿嫁到哪户人家,就会祸害了哪户人家……”
“诶,”叶长风连忙打断林氏的话,恭谦道,“殿下,内子无心冒犯,万望恕罪。只是……小女行事确实鲁莽冲动,唯恐……”叶长风不敢再往下言,可是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对林氏所言表示赞同。
祝司恪看着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重,他轻咳了一声,“无碍,无碍,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祝司恪这半玩笑的话,说得叶长风夫妇俩面面相觑。
“叶伯父,叶伯母,”祝融起身,对二人拱手道,“祝融觉得,叶四姑娘性格直率天真……”祝融想了想,唇角微微一笑,“调皮可爱,深得我心,我愿此生只娶她一人,与她共结连理。今后,我会护她,爱她,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望二老能给我这个机会。”
祝司恪听得微微拧眉,这祝融居然会这般放低自己的身份,说出如此恭谦朴实之语?他还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些许自卑之意?这是他错觉吗?祝司恪眸光一转,悄悄打量着这祝融,这祝融是中邪了还是中邪了?
祝司恪不知道,早上青时忙着准备聘礼的时候,祝融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书写了一次又一次的求亲说辞,背得滚瓜烂熟。不曾想,如今见到了后,先前准备的那些个华丽的辞藻他一个字都没用,或许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但确实每个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了。
林氏正想说些什么,祝融又道:“若能娶得她为妻,那是祝融三世修来的福分,绝不是祸害。我愿在此起誓,此生只娶她一人。”他面容诚恳,眸色期盼,只是,这叶长风夫妇俩不曾与他深入交往过,对他的性格一知半解,而且也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自然不会去注意到他面上此时此刻的诚意。
可是这些都落入了祝司恪眼中,祝司恪看着如此陌生的祝融,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已经换成了一座泰山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多喝了两口茶。这祝融是认真的,极其认真,祝融认真起来,连他都怕好吗?这样的祝融对他来说,真的是相当相当地陌生呀,他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的祝融啊。现在的祝融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向叶长风提亲的,可是……看叶长风夫妇俩,却是没有丝毫的意识。
“这个……”叶长风思虑了片刻还是摇头,“承蒙王爷错爱,只是……论样貌论才学,论身世论秉性,小女确实配不起王爷,还望王爷三思。”
祝司恪不由得替叶长风捏了把汗,话说,他还没见过祝融翻脸的样子。
可是祝融面上却没有一丝的不耐,一如先前的诚恳,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恭敬道:“这正是我深思后的决定,我愿求娶她为妻。”他看着叶长风,面色不能再正经了。当然,他平时也是这副面容,除了他身边亲近的几人,几乎没人能辨别出这种细微的变化。
祝司恪不由得抓紧了扶手,又忍不住喝了两口茶,一下子,茶杯都见底了,在厅中服侍着的紫衣见状
作者有话要说:
,连忙上前给他添了添茶水。
矮马,原来虐大猫是在下一章=。=
☆、二提亲(下)
林氏听了祝融的话后, 却是心中微愠, 她还记得这个容王爷还是容世子的时候, 就吓哭过她的女儿,而且他宠了瑶瑶那么多年, 这会儿突然来和她女儿提亲, 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待她女儿了?再想到女儿今日听到他上门提亲时的反应, 林氏越想越气, 直接挺着个肚子就对着祝融跪了下去,“容王爷,小女福薄,消受不起这个福分,还望王爷勿另择佳人。”
祝融心中一紧, 连忙俯身扶她, 可是一碰到她衣袖,又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林氏一见, 忽地想起来这容王爷还不喜人触碰,这、这女儿嫁过去不是还得守活寡吗?当下更坚决地跪在那儿了。
祝融心中焦虑,连忙道:“叶伯母请起身”。祝融伸出手,可没有碰到她,也不过是虚扶一把,这在林氏看来,更是毫无诚意,端着架子在吓唬人了。叶长风哪里舍得妻子挺着个肚子跪在地上,连忙去扶她。林氏却执意不肯起,这个容王爷,长得再好看她也看不上!林氏直言道:“容王爷,想必您也知晓了,今日早晨已有宋府来给蒙蒙提亲,我们已经答应了,蒙蒙与远儿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如今二人更是情投意合,还请容王爷成全他们。”
祝融听得眸色一沉,“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祝融身量高,林氏又正跪着,他就这么俯视着林氏,面容冷酷,如此一来,便给人一种极胁迫的感觉,似在发威。
“柔儿!”叶长风喝了一声,林氏却是开始掉眼泪了,眼看着女儿的这门好亲事就要成了,却要被他搅和了。在这种情形下,叶长风并无心软,直接唤了人将林氏带了下去。
桂嬷嬷和忘忧将林氏带下去后,叶长风忙拱手道:“内人有孕在身,近来脾气极差,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祝融没有说话,他听了林氏那话,只觉得心中极其不舒服,难受得紧。这二人,什么时候就情投意合了呢?
祝司恪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无碍无碍,只是……若本宫没记错,这宋家只是上门提亲吧,你们还未正式订亲。”既然祝融要做白面,那就由他来做这个黑面吧,这个倒是新鲜,以往祝融可是只做的黑面神。
“这个,此话不假。”叶长风实诚道,“我们两家确实未正式订亲。”
“既然如此,那就表示本宫堂弟还是有机会求娶令嫒的,是吧?只是……令嫒与那宋解元,是真的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吗?”祝司恪狐疑地看着叶长风,眸色不善,他就不信叶长风看不懂他的眼神。为了兄弟的幸福,他就偶尔卑鄙这么一回吧。
叶长风顿了一顿,他虽然不喜宋江才,可断没有害人家的道理,尤其是这宋怀远,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他又怎能让他仕途受损?叶长风连忙道:“其实,小女与宋家长子,幼时见过一两回。我们夫妻俩,只是觉得与宋家门当户对,便微微留了意,目前还在斟酌中。”
“那就是了。”祝司恪笑呵呵的,看起来很是和善。
叶长风心中不安,垂首不语,看来,蒙蒙和宋家这门亲事……怕是得黄了。
祝司恪起身朝他走来,笑盈盈道:“先生,我这个堂弟文武双全,才容兼备,又身为亲王,娶你的掌上明珠为妻,娶得起吧?”祝司恪又进了一步,干脆坏人做到底了。
叶长风连忙跪下,“微臣惶恐。”太子这意思是……竟是要逼他嫁女!可是,他是断不可能会答应容王爷的求亲的,自家女儿已有了心悦之人,一听到容王爷提亲的消息当场就吓晕了,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先生言重了,”祝司恪微俯身扶他,这回却是抬手虚扶了一把,“叶四姑娘若能嫁入王府,此生定是富贵有余,至于你,还有叶国公府……相信也不用本宫多说了。”
“微臣不敢。只是,小女年幼,我们夫妻二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想多留几年,请殿□□-恤。”叶长风执意不肯让步,大不了女儿晚一些出嫁就是了,可是还真的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以权势逼人。
祝司恪剑眉微蹙,这个叶长风,他话已至此,为何还如此冥顽不灵?宁愿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解元也不愿嫁给一个王爷。这祝融论样貌论身世,哪里比不上那宋怀远了,或许,文采是不如他吧,但胜在精通武艺呀。不过这叶长风也是文人,指不准就看上了那宋怀远的才学,可是,祝融才学也不差呀。
祝融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不喜欢碰人……祝司恪想到这顿了顿,莫非是这叶长风担心将女儿嫁过去了,祝融会让她独守空房?确实,祝融这人性格来说,确实冷冰了些,但对于自己关心的人,他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起码对他就好得不得了,虽然砍过他一刀,下手极狠。
祝司恪又退一步想了想,若是他自己也有一个独女,要嫁给像祝融这样的……好吧,其实他也不愿意嫁。这么一想,祝司恪倒觉得没那么生气了。看来这叶长风还真是个疼女儿的,宁愿顶着大不敬之罪也要拒绝这门婚事。可是……他也为难呀,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唉,”祝司恪轻叹,“本宫可能终其一生,也就只会替人提这么一回亲,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以后……唉!”祝司恪扼腕叹息。
祝司恪这副模样倒让叶长风为难了,若他们来硬的,他还能死扛,毕竟此事是他们不在理,可如今太子来了软攻,倒让他难以应付了,这个太极若是打不成了,难不成还真得翻脸?
就在这时,默了许久的祝融终于开口了,“叶伯父,祝融确实是真心求娶蒙蒙。我是真心喜欢她,请给我一些时间……”
东厢房里,叶如蒙才刚止住哭,林氏便哭着进来了,母女俩一起抱头痛哭起来,连桂嬷嬷也跟着抹眼泪,看得蓝衣心都凉了,这和早上宋怀远提完亲后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闺房里哭声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白事。
没一会儿后,香北跑来了,在窗边唤道:“夫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