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殷卓雍笑了笑,正好暗卫换了辆新马车过来,他拉着她上车:“天黑了女孩子不好走夜路,我送你下山。”

沈琼楼虽然对他的理由很不以为然,但想了想,也没拒绝,反正马车可比两条腿快多了:“那臣就多谢王爷了。”

马车内宽敞的堪比一座移动的房子,锦缎迎枕堆叠着,上头吊着明晃晃的琉璃灯,里头处处都是描金绘彩,精致又舒适,虽然豫王人是直男,但这品味一点都不直男。

他知道别人不说话,沈琼楼也不会主动开口,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她日常喜好,又偏头看着她身上灰扑扑的衣裙:“可要我让人给你取套新的衣裳过来?”

沈琼楼老实摇头道:“回王爷的话,不用了,臣到家再换也不迟,在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方便换。”

她一口一个王爷臣的,让他有些不称意:“乖乖,你是不是忘了你该叫我什么?”

沈琼楼还以为他一下午都没发作,已经把这事儿忘了,被生生噎在那里半晌,才别别扭扭地开口:“...叔叔。”

他人凑近了些:“这么拧巴做什么,叔叔对你不好吗?”

沈琼楼强忍着把他的脸按开的冲动:“不是,叔叔很...很慈祥,是侄女没叫习惯。”

他被她的用词顶了下,体会到什么叫自讨苦吃,轻声重复:“慈祥?”

沈琼楼大概知道哪里戳到他的肺管子了,小心换着用词:“那...和蔼?慈和?祥和?”

他无言地看着她,正想开口,就看见她掀开轿帘子惊喜叫了声:“周管事!”

周管事半天找不着人,急的满头是汗,冷不丁听见自家小姐的声音,惊喜望过去:“三姑娘!”

沈琼楼向豫王匆匆道谢就跳下车,轿帘被掀开,显得里头空荡荡的,山里的凉风吹了进来,他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敲了敲车板,立刻有暗卫跟了上来等着吩咐。

“好生跟着沈家三姑娘,看她安全入府了回来报给我,不要让人发现了。”

底下人摸不准主子的心思,但也知道自家主子这般明显是上了心的,忙不迭地吩咐人去跟着了。

他这才想起正事来,偏头问道:“今天佛寺被毁是怎么回事儿,都查清楚了吗?”

暗卫长陈河面上带了几分为难:“具体的还不知道,只知道圣上震怒,让五城兵马司派兵过来封了佛寺,好像正在调查呢。”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佛寺被毁的时候好些权贵人家的女眷都没来得及跑开,受伤的有不少,听说还出了人命。咱们要不要...?”

殷卓雍垂下眼,笑得十分漠然:“这下皇兄有的忙了,跟咱们没关系,只管站干岸瞧笑话。”

陈河应了声便退下了,他独个坐在马车里想着下午和她在一处的时候,唇边不自觉泛出笑来,忽而又轻蹙起眉头,一颦一笑似三月□□,缱绻无限。

沈琼楼当然没功夫想东想西的,拉着周管事问家里人,周管事答道:“姑娘放心,佛寺被毁的时候咱们都已经走远了,只是被人群簇拥着没法回头,夫人在府里等了半晌也没见您回来,急的差点没晕过去,命人吱会了老爷,夫人老爷和两位少爷已经带人出来找您了。”

沈琼楼歉疚道:“是我不好,让爹娘兄长担心了。”她又忙催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赶紧传话让爹娘回府吧。”

周管事忙忙地吩咐下人去传话,她又问道:“祖母呢?没事吧?”

周管事叹了口气:“老夫人无事,本也想跟着找的,但福小姐和明小姐受了伤,老夫人不得不留在府里照看着。”

沈琼楼吓了一跳:“福姐儿和明姐儿受伤了?堂嫂没看着吗?”两个孩子才多大点啊。

周管事苦笑一声,却有些含糊其辞,她觉出不对,但也没紧着追问,反正到府里自然就清楚了。

她回府的时候沈木两口子和两个哥哥都没回来,她也顾不得洗漱,直奔了沈老夫人院里,却见江氏眼眶红肿,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面上十分难堪,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愕然地上前问道:“堂嫂怎么了?”

江氏哭哭啼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抚慰几句,急忙往暖阁走,就见明姐儿和福姐儿躺在炕床上已经熟睡,沈老夫人坐在一边轻轻拍哄着,眉间有几分挥散不去的怒意。

沈琼楼上前道:“祖母。”

沈老夫人已经知道她平安的信儿,但见到全乎人心里的大石才算落地,见她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裙也脏的不成样子,忙不迭地命人给她备水洗漱,又让人赶紧备饭。嘴上却嗔骂道:“你可真是个祖宗,一下午跑哪去了?!累的一家子都为你奔波,你娘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差点没晕厥过去!”

沈琼楼知道她素来是嘴上说的不好听,苦笑道:“不留神栽进山坳里了...哎,说来话长,等会细细告诉您。”

她说完又问道:“堂嫂...为什么在外头跪着?您干吗不让她来照看明姐儿和福姐儿?”沈老夫人不是爱刻薄儿媳孙媳的人,江氏跪在那儿就有些奇了。

沈老夫人眉眼一沉:“她向你求情了?”见沈琼楼摇头,她面色这才缓了缓,指着床上熟睡的两个小女孩道:“你瞧瞧明姐儿和福姐儿的伤,这就是她照看的下场。”

沈琼楼探头瞧了瞧,一看却吃了一惊,小的那个额角肿的老高,大些的更是可怖,手臂上隔着厚厚的药膏都能看见血淋淋的口子,虽然昏睡着,小脸却还带着恐惧惊慌,她错愕道:“这,这怎么弄的?”

沈老夫人气的不想说话,还是江嬷嬷叹了声,替她开了口:“大少夫人没把这两个姐儿带在身边,姐儿不慎掉下车都不知道,等回头去找的时候,明姐儿和福姐儿已经成这样了,身上还有好几个脚印子,可把咱们吓得够呛,幸好大夫说了只是皮外伤,只要不发烧便无大碍。”

沈琼楼皱眉道:“照看的丫鬟婆子呢?”

江嬷嬷微微叹了口气,沈老夫人神色已经淡了下来,只眼里还有几分凌厉:“下人还不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你小时候你娘宠的跟什么似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有半分怠慢?你大堂嫂就...”她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了。

江氏自觉没有好娘家没有依仗,所以拼命想生个儿子傍身,对两个闺女难免轻忽了。

沈老夫人说完也有些头疼:“我本顾忌着她的体面,也不好多说,只是提点了几回,没想到她全然没往心里去,两个闺女跟不是她生的一般,一心只扑在她那没影的儿子上!”

女人婚后念着生儿子本也没什么,但纵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了,也不能全然不把闺女放在眼里吧?难道闺女就不是亲生的了?

现代都有不少重男轻女的,何况是古代?沈琼楼原来就听说有亲妈差点把自个儿闺女溺死的,没想到在古代见着类似的了。

她也对江氏作为十分反感,但老让人跪着却不好,便劝道:“堂嫂再不是,也连着大伯母和堂兄的情面呢,如今大伯母不在,您这般罚了她儿媳,她回来脸上也不好看。”

婆婆教导儿媳名正言顺,婆祖母教导就隔了一层,中间还得顾及儿媳的面子。

沈老夫人性子刚强,本来不想松口,幸好这时候陈氏和沈木回来了,她也不愿闹的人尽皆知,便传话去让江氏起来。

陈氏见到沈琼楼眼泪先流了下来,搂着她一口一个心肝肉不撒手,又忙忙地问她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沈琼楼简单地把被人挤到山坳里的事儿说了,又低声道:“在山坳子里看见有人落难,搭把手把人救了,两下一赶,这才回来晚了。”

饶是她说的轻描淡写,陈氏也骇的脸色发白,搂着她再不肯松开,又瞪眼恨恨道:“哪个天杀的把你挤下去的,要是让我遇到,非给他好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