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郭凯用袖子抹一把脸上残留的酒水,哈哈大笑。
周朗醉眼迷离地把酒坛子往桌子上一墩:“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少年得志,当了这么大官,整个登州你说了算,老婆儿子热炕头,还不满意?”
郭凯笑够了,脸上现出几分苍凉。拍拍周朗肩膀,沉声道:“表弟,你们只看到我风光的一面,有谁知道我的难处。你知道我这个官当得有多不容易吗?手底下的这些官吏几乎都比我岁数大,见过的世面、遇到过的阴谋都比我多。稍有不慎就会掉进阴沟里,当时因为我护驾有功,圣上龙心大悦之下赏赐我这个职务,只怕他老人家……如今也担心的很呢。”
周朗眉梢一动,脸色也沉静了几分,点头道:“是,以前没想过。其实想想就知道,你的处境也很艰难。我在京中做京兆府主簿的时候,幸亏手下两个好兄弟都是豁达的性子,不然,若是他们可以排挤我这个新手,还真是难做。”
“谁说不是呢?河南道领兵的大都督是威远侯罗泾,他是我爷爷的旧部下,老爷子曾提携过他。幸好,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他亲自坐镇威海,派重兵守住沿海要地,我才能安稳的睡觉。否则,别说治理政事,整日匪寇滋事都顾不过来。我爹给我找了十二个金牌师爷,全套十二个呀,每天都被他们缠磨地头疼。”提到烦心事,郭凯扶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周朗看他挠头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姑父又不天天盯着你,你悄悄给他们点颜色,让他们消停点不就行了。”
“给点颜色?”郭凯夸张地撇撇嘴:“我敢吗?若不是靠他们保驾护航,我这艘破船早他妈沉了。我得哄着他们好好干,用这十二个既聪明又缜密的脑袋来填补我脑袋的不足。”
周朗点头:“富家子弟有钱的未必能做个好官,世勋之家的孩子之所以更容易出头,靠的是祖辈积累的人脉,见识,能给孩子安排好梯子,这不是完全靠钱能买来的,从一出生我们就拥有比别人更多的资源。但是如果自己不努力,像周腾那样,也是白瞎。”
“你跟你二哥还是水火不容?”郭凯问道。
“我只有大哥,没有二哥。”周朗冷声道。
“唉!”郭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端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他喝得太凶,周朗都看不下去了,大手一伸把酒坛子夺了下来:“想大表哥了?”
郭凯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我不信大哥死了,我不信。我和晨晨已经研究过了,那天晚上是西南风,大哥很可能是被风吹到这边来了。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郭凯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周朗摇摇晃晃地起身,给两个人倒上了满满的两大碗酒。“我陪你一起找大表哥,来,干了这一碗,回家睡觉。”
二人端起碗一饮而尽,周朗起身就要走。郭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知心话的人,拽着他的袖子不放:“你着什么急,你媳妇才刚走一会儿,你就想人家了……真没出息……”
周朗舌头也大了,梗着脖子道:“我媳妇……她离不了我,没我睡不着觉。”
郭凯哈哈大笑,摇头道:“我……不信,是你离了人家睡不着觉吧。说起你这媳妇,你得谢谢我,要不是我让给你……”
周朗最忌讳的就是这句话,狠狠地一扯袖子,把郭凯拽到了地上。“老子最腻歪这句话,你知不知道?你再敢说一次试试?老子打死你。”
守在门外的小厮一见主子们打起来了,赶忙进来相劝,褚平拉着周朗好说歹说地走了。郭凯趴在地上还不依不饶:“你给我滚回来,咱们说道说道,我哪里说错了。老子没说错……”
小厮郭培拼命拽他起来:“二爷,您快别说了,您喝多了,别戳人家心窝子行吗?”
“小气,他就是小肚鸡肠,我怎么了?我又没占他媳妇半点便宜,白给他个美娇娘,也不知道感激了。”郭凯摔这一下反而清醒了些,说话也利索了。
他还耍赖趴着不肯起来,非要趴到明天周朗醒酒了,给他瞧瞧今晚上他做的孽。郭培一看没辙了,看着门口道:“诶,好像是夫人来了。”
郭凯一听,酒醒了一半,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嘱咐下人们,谁也不许在夫人面前多嘴。
周朗踉踉跄跄地走到静淑已经睡下的小院,彩墨迎了过来,领路的丫鬟和褚平都退出去,只留彩墨扶着周朗往里走。
“三爷,今日夫人挺累的,您又喝了这么多酒,要不您还是在榻上睡吧。不然,万一晚上压到孩子可就不好了。”彩墨道。
周朗连连点头:“好……好,我在榻上睡,别压着孩子,还有……娘子。”
进门的时候,周朗小心翼翼地推门,生怕吵醒了她,彩墨想伺候他洗漱也被他摆手遣散了。窗子半开,有如水的月光倾泻进来,映着她白净的脸庞。
周朗坐在榻上伸着脖子看小娘子,恬静的睡颜清丽可人,他站起身子想去亲一口,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怕吵醒她,怕吓到她。
脱了鞋,借着月光,在旁边的一盆温水里洗了洗脚,躺倒在榻上。
哪怕是醉了,也记得对她温柔体贴,到底是有多爱她,连周朗自己都说不清楚。
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就见到了一片桃花园,小娘子穿着粉色的衣衫就站在花丛中,人比花娇,甜甜的朝着他笑。他欢喜地走过去,可是小娘子就像不认识他一般,把手伸给了另一个只能看到背影的男人。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周朗急了,迈开大步拼命地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跑的满头大汗,大声喊:“娘子……静淑……我在这……”
身子忽地摇了摇,周朗从噩梦中惊醒。抹一把额头的汗,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夫君,你怎么了?”静淑站在他面前,柔声问道。
周朗已经醒了酒,怔了一下,伸手把媳妇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静淑用柔软的中衣袖口帮他抆抆脸上的汗,问他是不是做恶梦了。
周朗不敢把她抱得太紧,用温热的大手在她小腹上轻柔的摩挲。三个多月了,已经有些隆起,能真实的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的存在。
“静淑,我梦到你走了,我怎么追你都不理我。”他不想提那个没有正脸的男人,若是他真的出现,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静淑轻笑:“你喝醉了,净瞎想。快睡吧,明天你还要忙呢。”
女人声音温温柔柔的,满是关爱和体贴,哪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我想抱你一会儿,行么?”周朗心里还是不踏实。
“嗯。”静淑把头轻柔地倚在他肩上,静静地听他心跳。
周朗舍不得小娘子因为陪着他而强撑着不睡,酒醒了,不怕压着她,就把她抱到床边,轻轻放下。自己也侧身躺下,帮她盖好薄被。
“静淑,你主动亲我一下好不好?”他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低头磨着她鬓角。
静淑抿唇笑了笑,暗自鼓了鼓劲儿,抬头乖巧的在他唇角亲了一小口。
“这个不算,你都不肯吻我唇么?”周朗耍无赖。
小娘子动了动身子,想转过去,谁知他马上警惕地抱紧了她,不让她转身。她也不肯服软,都乖乖亲了一回了,怎么能得寸进尺?
周朗见她不肯,就幽怨地说道:“我做梦都梦到你,你说我有多在乎你。可是娘子呢?都不肯狠狠地亲我一下,你究竟在不在乎我?”
静淑轻轻哼了一声,撅起小嘴儿表示不满。亲一下还不行,还要狠狠地,男人真是贪心。
周朗见她有点生气了,马上就心疼了。不亲就不亲吧,一路劳乏,她还怀着身孕,是应该让她早点休息的。他正要服软哄媳妇,就见小娘子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双唇,使劲嘬了一口。
周朗乐得差点断了气,小娘子太可爱了,让他爱不释手。他反客为主,含住她的樱唇辗转吮吸,吻了又吻。大手也不老实起来,开始丈量她最近又为孩子预备了多少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