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墨面上的表情是素来的面无表情,此时对着他已经带了些柔和暖色,但姜璃却能感觉到这种柔和下的凝重。姜璃放下报册,起身坐到他身旁,道:“阿墨哥,你是准备要去灵州城了吗?”
她一直关注外面的状况,知道西域诸国都有异动,项墨该是会去灵州城看看的。
项墨点头,伸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小手,似乎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只道:“嗯,那边有大将坐镇,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此时正逢天灾,若和西域作战,太过损耗根基,我想过去查探一下那边异动的根源,作战能避就避。”
姜璃很是认同,战争不但劳民伤财,也让太多人家破人亡,所以在西夏边境的州城里,总有一种沉甸甸的伤痛感,生活在那里的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伤亡过的士兵将领。
项墨看姜璃眼中划过难过的神色,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和不想和自己分开,伸手抚了抚她面颊,又倾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往后侧了侧,道:“阿璃,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调查一番弄清了原委就回来,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过去,并不好带你一起。反是留你在庆州城,我也有些不放心。”
姜璃知道项墨说的什么,摇摇头,笑道:“阿墨哥,你还不知道我吗?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有初兰十华她们,根本没有人能强迫的了我什么。”
其实姜璃的性子倔强,言语攻势和压力对她根本没什么用,有初兰十华还有项墨给她安排的暗卫侍卫,她又不怕武力弹压。
而他们此时说的却是项墨的母亲姬王妃欲给项墨纳侧妃一事。
姜璃和项墨已经成婚三年多,但一直未有孕,这已经成了西夏王妃姬氏的心病,她跟儿子说不通,曾多次暗示姜璃给项墨收个通房什么的,生了孩子再抱养她名下也是一样。
可是姜璃每次都是或装不懂,或岔过话题,根本不接那个茬。这几年,姜璃和项墨的长姐项烟菱又相处不错,就是项烟菱也多是帮着姜璃劝着姬王妃的。
原先姬王妃态度也不强硬,不过是暗示而已。但当一年多前嫁给项砚的玉阳公主在给项砚生下了西夏王项琮的长孙时,姬王妃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最近又故技重施,把姬家长房的庶女姬兰柔接到了西夏王府住着。
经过姬兰丝的事情,姬王妃虽然和姬家也起了一些隔阂,但姬王妃的母亲姬老夫人还在,这姬老夫人病了两次,姬王妃探望了两次,姬兰丝又去了莲隐寺潜心祈福,这前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然后姬王妃每次探望姬老夫人或姬老夫人来西夏王府的时候,身边都有姬家长房的庶女姬兰柔在旁服侍着。
姬王妃历来和姬老夫人亲近,因为有前面姬兰丝的事情,姬王妃一开始对姬兰柔并不热络,但日子一日一日的过,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姬兰柔又乖巧听话,姬王妃慢慢对她也亲热起来。
在玉阳公主生了儿子后越发的趾高气昂,并且项琮对那长孙宠爱异常的情况下,姬王妃给姜璃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项墨摇头,道:“此事倒不必担心了。”
他看着她,过了片刻,才道,“阿璃,景帝驾崩了。”
他也是刚收到暗探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此时景帝驾崩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西夏本已天灾**,边境不稳,若西域诸国和北辽听到景帝驾崩的消息怕更是蠢蠢欲动。
太子年幼,虽然景帝已经尽力帮他扫平登基的障碍,但京都那边怕也是要一番震荡的。而且新帝登基,将来要如何,还真是未知。
而且景帝是他父亲的亲舅舅,玉阳公主的父亲,于情于理他父亲西夏王都要立即从祁连山脉那边赶回来,和弟妹玉阳公主去赴京奔丧,这真是乱中更添乱。
而姜璃乍一听这消息,就有点发懵,景帝,景帝驾崩了?她先被这消息震住了,过了片刻才反应到这因景帝驾崩产生的后续问题。
可是姜璃想到的却和项墨完全不同。
她想到的是她的皇姨母该伤心了,还有姜缵登基之事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还有,她是不是应该回京奔丧呢?其实过去这些年,景帝待她都是很不错的。
姜璃心绪复杂之间,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一阵一阵的热量传来,她回过神来看项墨,见他温和的看着自己,心里突然就有些酸楚,道:“以墨,我想起了皇姨母,不知道她此时怎么样。”
她以前懂不得那么真切,可是和项墨在一起之后,回想以前的一点一滴,才感觉到皇姨母的不易,十几岁被迫嫁入皇宫,虽得皇帝宠爱,却几十年被项皇后视为眼中钉,以前更有袁太后,德妃等人的各种算计。
想她对自己都这么好,不过就是因为对幼妹岭南王妃的移情作用,就知她是一个怎样重情之人,就算以后身为太后,又能如何呢?
项墨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不顾自己还未换了外面的衣衫就拉了她入怀,安慰道:“阿璃,她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她还有儿孙,她的儿子将会是大齐的皇帝,她将是大齐的皇太后,所以,她虽然会难过却不会让难过占据太多的位置。”
第187章 错误决定
姜璃明白,她更不想在此时还要让项墨为她的小情绪费神,在他的怀里埋了一阵,就抬头道:“嗯,是的。希望太子殿下以后会是个好皇帝。阿墨哥,那我们西夏要去人京都祭奠吗?玉阳是不是要回去?”
项墨摸摸她的头发,略微点了点头,道:“是,玉阳公主是肯定要回京的。而且大齐历来的规矩都是皇帝大行之后,藩王如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了要世子代行,都是要进京祭奠的,所以父王怕也是要去京都一趟的。我已经把消息传给父王,他收到必然会赶回王城,阿璃,现在从西夏去京都的路上并不太平,这次你就不要回去了。”
除了西夏天灾,四处陕西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路上都有不少难民,除了那些□□的流民土匪,恐怕还有他国之人暗中做手脚,就是他父王,其实他都觉得不应该去京都,此时该寻个借口推辞了去。只是他和他父王不亲近,两人又都是意志坚定之人,并不需听对方之言。
姜璃点头,道:“嗯,我哪里也不去,会留在庆州城等你回来。”此时她半点不想让项墨为他分心。
项墨听言心里就又是软的不行,恨不得立即就搂了她好好亲热一番,可是他却嫌弃自己从外面回来带的一身沙尘,遂克制的低头亲了亲她,放了她到一旁,让她先歇息一阵,便起身去沐浴更衣。
这日后项墨并没有立即就出发去灵州城,因着景帝的驾崩,他找姬王妃谈过,让她先安排玉阳公主回京事宜,等西夏王回来一道出发。因世道不太平,要尽量安排得低调,不能有丝毫奢靡之风引人觊觎。
姬王妃是土生土长的西夏贵女,对大齐的皇帝,说实话,并没有多少尊敬之意,西夏的世家也好百姓也好,大多都是不同程度的只认西夏王而不认大齐皇帝的。
所以姬王妃听说景帝驾崩一事,并无特别大的震动,只是皱眉道:“此时到处都是不太平,现在回京都可不是好选择。”
她倒不是关心玉阳公主,只是万一玉阳公主路上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添乱,而且此时的西夏有西夏王项琮在,总能镇住一些人心,否则所有的事情就都得项墨来承担。
项墨摇头道:“此事怕拦不住公主。至于父王,他自有他的考量。”
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道,“母妃也可以劝劝他。”
姬王妃心里就是一堵,自赵侧妃一事后,她极少和项琮私下交流,劝他一说,实无可能,因为她知道,她去劝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项墨看姬王妃脸色有点难看,便转开话题道:“母妃,阿璃这几年未有身孕一事,是因我的功法原因,无关阿璃事,此事也已解决。只是我不日就要去灵州,不知何时归来。陛下驾崩,西夏王府毕竟在大齐举足轻重,此次天灾**,若是再和西域作战,必要请大齐拨粮草,所以母妃不要在国孝一年期内跟阿璃提什么纳侧妃一事了。”
姬王妃脸色就是一滞,她和项墨也不亲近,项墨从不会跟她说个人之事,就算是她问了,他也不会给任何解释,今日却是难得的跟她说了这一番话,是怕她犯糊涂在国孝期间给他塞女人,她这个母亲在他眼里,有这么糊涂?
可是守国孝一年不能纳侧妃,项墨又要东奔西跑,那真要等姜璃孩子出世,玉阳公主的儿子怕是都能跑了,而且谁能保证姜璃就一定能生儿子?要她说,纳了侧妃,再收几个姬妾,广开枝叶才是正经,不然儿子整天北征西战,她这心也是悬的跟什么似的。
她此时倒是忘了,当年她是如何痛恨项琮纳了赵氏女为侧妃一事了。很多人大抵如此,身份变了,那想法要求自然也会不同,不过是贴切自己需要调整而已,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是无意识的。
不过多次交锋,姬王妃在对待项墨的事情上也学聪明了,况且现在争执这个有什么用?已经是国孝了,口舌上占了上风也不能让儿子纳侧妃,而且她不觉得跟儿子交流,就能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跟项墨谈过话,姬王妃就召了玉阳公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