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里,突然看见这外族丫头竟然这样悠然自得的喝水,脑子一冲动就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蛮横地说出来了。
她这话一说完,十华她们仿若没什么反应,那一侧的何镖头和董翰等人却眉头皱起了。
他们也想要食水,但他们是打算用猎物换,此时遇到个蛮横无理的,顿时便显得高大上了许多。
更何况这阿依玛若是抢走了林家的水,他们还能换到什么?此时的水,那就是生命之源啊!
当然了,他们是做生意之人,也不会太过得罪了西羌部落,若是这次能脱困,他们将来还得继续和西羌部落打交道,做生意。
何镖头咳了两声,劝道:“阿依玛小姐,此时食水珍贵,林家孤儿寡母,又有受伤之人,您如何能要她们的水,这岂不是要她们的命?不若坐下来,大家好好协商,一起共度难关。”
阿依玛不笨,她先前看见那异族女子喝水才一时冲动,那话就脱口而出。此时周边都是异族人,哪怕心里很有一股冲动想直接上前去抢,也生生忍住了。
她是族中娇女,每次董家商队过来,她都是最先过来挑那些绫罗绸缎的,所以同何镖头董翰他们也算是熟人了。
她按了按怒气,审时度势,眼睛转了两圈,就挤出了笑容冲何镖头等人点了点头。
然后这才转头对姜璃和十华道:“这位林家阿嫂,林家妹妹,你们是我们西羌族的客人,原本我们应该招呼你们茶水,只是现在族中已没有了水,病人们都一天也未进一滴水了,不知道林家阿嫂可不可以把这些水还给我们,也好让我族的病人们不至于因无水饮用而渴死。待离了这里,我族一定会好好款待你们。”
几日相处,她听得镖局的人叫她们林家大嫂,林姑娘,便唤了她们林家阿嫂和林家妹妹。
她这话说的,哪怕困于此处,又饥又渴,情况不妙,何镖头董翰等人听言都忍不住有些想滴汗。
姜璃听了不知为何竟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只抬头看阿依玛,面无表情。
十华听言仍是没什么反应,只伸手接过了姜璃的杯子,又作势替她用手绢慢悠悠颇为细致的抹了抹额头,嘴角,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阿依玛慢腾腾道:“这位姑娘,你恐怕是误会了,这些水是我们从陵安城一路带过来的,并不是你们族中的水,就像我们虽是睡在此处,这贺兰山也不是你们族的山一般。”
说完还拿了杯子在空中举了举,赫然上面就有个林字,显然不是西羌族的土窑杯。这却是姜璃喜洁,她们参加篝火宴也带了姜璃的杯碗碟筷等用具的缘故。不想还有此一用。
姜璃还是继续看着阿依玛,但此时眼睛里却满是亮晶晶的笑意。
阿依玛登时涨红了脸。
十华还嫌不够,继续道:“先前不知道贵族邀请客人参加宴会吃的东西喝的水还都要返还的,嗯,我们那日的确是吃了几块肉的,但水,我们都是自带的。”
说着就从身上解下了个小荷包,扔给阿依玛,道:“不知这些够不够我们那一顿吃了你们几块肉的餐费?”
阿依玛气得嘴唇发抖,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这几日阿父重伤昏迷,饥困交加的情况早已让她的心底累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此时被十华这么一激,就忍不住抽出随身带的鞭子就去抽十华和姜璃。
不待十华出手,站在何镖头身后的满山已跨前一步随手拿了根棍子将阿依玛挥在半空的鞭子拦截了然后卷了两卷,最后往后一收,阿依玛扑倒在地,那鞭子就已经到了满山的手中。
阿依玛这一跤跌的不轻,她扑倒在地,手上腿上都感觉像要断了似的,伸手一看,满手是血。
她“哇”一声哭出来,然后艰难的爬起身,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一跺脚往自己族人的方向跑了。那一跺脚被摔了的腿更是一痛,她也顾不上了。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直到阿依玛跑了,都还是一阵静默。
何镖头暗暗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杂役伙计竟然有这么好的功夫,刚刚那跟棍子一拦一绞,就利落的把那鞭子绕了过去,然后一抽手就把那阿依玛带趴到地上,还摔得不轻,看起来简单,却一点也不容易,尤其那手法那般娴熟干净利落。
大家都是老江湖,应变突发状况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今日已经有些被饥渴得头昏眼花,有一点影响状态。
何镖头再次咳了两声,道:“山子,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好,这次如果我们能侥幸回去,你若愿意的话,我就提升你做我名下的镖师吧。”山子就是满山进入镖局时的化名。
满山嘴巴抽了抽,到底忍了没说话。若非怕十华他们暴露,他也没必要来这么一手。
董翰不懂功夫,对满山那一手震撼没那么大,他只是惊诧于林家大嫂的烈性和姜璃的镇定。
他的注意力都在姜璃身上,从头到尾,从阿依玛发飙到拿鞭子抽人,他见这小姑娘都只是微微诧异一脸“咦,这个人这样”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惶恐惊惧,这真是大将之风啊!娶来做如夫人也能镇得住宅啊,而且她那哑疾不是天生的,不传给后代,现在连她自己都可能治好,只要她自己肯说!
董翰只想着人家小姑娘了,倒把要换水的正事给忘了。
不过何镖头可没忘,跟木头人般的满山说了两句话,也觉无趣,就转头跟林家大嫂十华打招呼:“林家嫂子,阿满姑娘,今日婶子怎么样?”
十华“嗯”了声,道了句“还好”就继续干自己的活,再没正眼看他们这一行。阿满即姜璃倒是好奇的瞅着他们,但她不会说话呀。
何镖头尴尬,正常不是应该打声招呼,然后问他们来干嘛的吗?
何镖头等不到林家人说话,又继续咳了两声,只好自己出声道:“今早我们打猎,侥幸猎到一只野鸡,拎过来跟你们一起烤了吃。只是林家嫂子,我们那边断水一两天了,不知道林家嫂子你们这边能不能匀出来些给我们?”
十华刚刚没瞅他们,其实心里也在计算着这事,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少夫人瑾惠郡主,所用其他事都是为这一条服务。
和同行的人保持有距离的良好关系,显然能服务那一条。翻脸打架,那总不是个什么事,当然了,好端端的,她也不会希望大家都渴死,所以她在计算着她们剩下的水还能顶得住几日,能否匀上一些给镖局那边。
何镖头见十华还没吭声,就继续道:“刚刚山子莽撞,惹了阿依玛,怕是她一会儿要带族人过来寻衅的,大嫂也请放心,我们镖局绝对不会置你们孤儿寡母不管的。”
这话说的相当巧妙,若不是连着前面那句,就是十足的令人感动的好意了。
十华可不是会受人威胁的性子,好好跟她说话,她说不定计算完立时就能弄上半杯水给他们解解渴,可何镖头这样义薄云天的说上一句话,她反是不高兴了。
十华抬眼去看何镖头,正待说上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侧的姜璃眼睛里有一抹略带戏谐的笑意,心里一动,相处久了,她也算有些了解这位主子的性格了,这也是个看戏不怕台高的。
不过难得这几日地当床,天当被,缺衣少食,寒风瑟瑟的情况下,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少夫人能够一生不吭,不嫌苦,不嫌冻,不说不挑剔吃食,更是和她们一样每日也是非常节制的喝水,对初兰更是关心备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她的表现,也格外赢得了初兰十华几名暗卫的尊敬认可。
既然少夫人有兴致,那就多演演吧。她们公子也是想少夫人多历些世事,能洞察人心,将来在王府也好能够不被人害了,能过得更好些。
十华心里转了转,便状似有些感动道:“那就多谢何镖头了,唉,其实我们也是没办法,但凡能多点水,我也就送给她了,可是我们也是实在是不多了,怕也只够我们母女三缓上一两日的。你看我母亲,我把这一小杯谁给她,明日她伤势可能就会恶化,老人家如何受的住?”
看何镖头他们脸上有点僵,十华继续道,“我们也不想跟他们有冲突,可是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过说是不给水给钱,她就能直接抽鞭子欲置我们于死地。既然镖头您这么说了,那我们且就靠您给我们调停调停了。”
何镖头等人听完不仅脸上僵,心都塞了塞,人家把调停的任务给了您,可是抱歉,水怕是换不了的。因为她们的水也只够她们母女三一两日的。
十华这边和何镖头他们耍着太极,阿依玛已经回到族人那边,正举着血淋淋的手,控诉着林家对她的恶行。
她叽里咕噜的用西羌语跟主事的三长老道:“三爷爷,三爷爷,您要给我做主啊,那福运镖局带来的姓林的一家,私藏食水,我想向她借点给阿父用,可是他们竟然不分主客,把我推倒在地。阿父,阿父他再无水用,就要死了呀,三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