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笑道,“那我先发面蒸馒头!”
韩念念应声,拎了小篾篮出门,巷口有个带红袖章的鬼鬼祟祟朝她看,韩念念期初没在意,那人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韩念念一回头,跟她的人躲闪不及,冲她嘿嘿一笑。
韩念念有些诧异,居然是曹尚梅。
不怪韩念念一时没注意她,曹尚梅的变化有些大,原先总扎着的两根麻花辫被剪成了齐耳短发,人也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蜡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有些傻里傻气。
韩念念一时摸不准她的来意。
曹尚梅走了几步到她跟前,主动道,“他们让我盯着你,说你跟坏分子结了婚,一样是坏分子!”
她一开口,韩念念几乎能肯定了,是个傻的,讲话跟以前截然不同。
“然后呢。”韩念念不动声色的问。
“可我看你男人挺可怜,你也挺可怜。”曹尚梅慢吞吞道。
韩念念忍不住笑了笑,“你既然这样想,那你还跟他们一块?”
曹尚梅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搞懂韩念念的意思,哼了一声,“我男人是民兵连的,我是他婆娘,当然要支持他工作!”
韩念念不再跟她说话,任由她跟着,去副食品店买了一把豆角,几个西红柿,买肉的摊还剩两根猪骨棒也被她买了,挎着篮子回了家。
曹尚梅就一直跟着她,直到目视韩念念进了巷子,才去跟她男人他们汇报工作。
“没谁去坏分子家...”
“坏分子一直在家没出来...”
曹尚梅撒了谎,低着头不敢看她男人,也不知道为啥,她就是可怜他们,不想他们被拉去游街...
接连数天,蹲点看他们的一直是曹尚梅,有她在,韩念念和方知行不算太难过,每天都能出门暗地里办他们的事,找孟繁宗,见老爷子,去邮局有东西...
这人也不知饥饱,一天到晚守着,韩念念对她多少是存了感激,有时候会招手喊她过来端给她一碗饭。
曹尚梅直咽口水,弱弱的拒绝了一下,“我不吃坏分子的东西!”
韩念念忍住笑,忽悠她,“在我手里是坏分子东西,到你手里就变成好人的东西啦,快吃吧。”
曹尚梅嘿嘿笑了两声,接过去狼吞虎咽。
她跟她男人都不上班,每天参加斗争,家里早揭不开锅,饥一顿饱一顿,眼下吃了坏分子的东西,心里有点动摇,觉得他们更可怜...
所以在她得知她男人他们要拉坏分子游街批.斗争功绩时,曹尚梅吃了一个坏分子给她的咸鸭蛋,没骨气的向坏分子透露了讯息。
“你们连夜快走吧,我男人要给你挂破鞋游街,要来抄你们家啦!”
“我啥也没看见,快带你男人走吧!”
韩念念盯着曹尚梅傻乎乎的样看了看,突然抱了她一下,把剩下的咸鸭蛋都给了她,“谢谢你,曹尚梅。”
关上门反插上,韩念念忙对方知行道,“方书记,咱们现在就走吧,明天他们就来抄家了。”
如果不是外头那个傻曹尚梅盯着,他们跟坐牢没差别,时刻都有人注意他们一举一动,更会防止他们逃跑。
被人挂破鞋撵着游街,韩念念想想都害怕。
方知行拍她后背安抚,“本来打算明天走,现在看来不能了,票在钟爷爷家,我们去取吧。”
韩念念重重点头,东西也不用收拾了,全在她空间里,一直等到门旁邻居熄灯之后,他们才出去,曹尚梅仍旧缩在巷子口。
四目相对,曹尚梅背过了身子,装没看见。
市委大院不方便进,孟繁宗买好票之后,把票搁在了老爷子家,韩念念和方知行敲了两下门,老爷子披衣裳出来了,一声不吭把信封塞到方知行手里。
抵达广州的火车票,那里不算动荡中心,如果韩念念仍旧没办法回去,他们还能伺机去香港躲躲。
转天凌晨五点多的火车,韩念念靠在方知行肩上,并坐在等候棚的长椅上,心有些不安,不知道曹尚梅能撑多久。
察觉到韩念念在发抖,方知行不停拍她背,给她无声安抚。
怕什么来什么,火车刚抵达,民兵连还是找过来了,跟着被她男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曹尚梅。
韩念念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差点没跳出嗓子眼,有片刻无措。
慌乱间瞧见曹尚梅身旁站的,可不就是一身白袍的月老?!
韩念念再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察觉到韩念念神色有异,方知行顺着她视线看去,只是还未等他看清情况,白光一闪,再没了知觉。
......
方知行再醒来时,眼前黑黢黢一片,扭头看看四周,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身旁的韩念念早就醒了,伸手拧开了床头灯,方知行这才得以看到屋内情况,跟他原来住的地方大相径庭,屋子很大,屋内摆设他基本都能认识,桌子沙发电视机,还有头顶的水晶吊灯,只是突然面对这些,他有些许不适应。
“方书记,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韩念念蹭到了他怀里,给他无声安抚。
良久,方知行方才迟疑道,“我们走了?”
“嗯,走了,这里是我的老家。”
确切来讲也不是,还是她在旧金山购置的房产。方知行睡得并不安稳,身下的床太软,四周环境也太过安静,等怀里的人睡了熟,方知行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微拉窗帘,推开玻璃门去了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