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眼瞥见汗衫领口里的奶罩,方知行嗓子热,干巴巴争辩,“没有我,你也生不出来。”
“臭流氓!”韩念念伸手拧了他一把,翻个身,“睡觉睡觉,我困了。”
方知行咳了一声,伸手晃晃她,“媳妇儿?”
韩念念没理她,闭眼装死,本来不咋困的,眼闭上了一会儿,困意来袭了。
刚想睡着,外边传来响动,韩念念迷迷瞪瞪坐起来,方知行已经出去开门了。
是周局长和他女婿姜科长,手里拎着大包小裹的礼,额上挂着汗珠子,不停滚落。
方知行忙把二人请进堂屋坐,韩念念把家里唯一的电风扇插上电,对着二人吹风,又忙泡茶。
“小韩啊,快别忙活了。”周局长忙道,“快坐下,咱们好好说话,哎呀,这回可真得感谢你两口子留个心眼,要不然我大孙子...”
说到激动处,周局长眼眶子发红,他女婿姜科长闷不吭声,神情懊悔,本想是老乡,给她一个帮助,哪能想到竟给家里招来豺狼虎豹。眼下他爱人跟他闹架,老丈丈母娘也怨他,他能找谁诉冤去!
“周叔,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您不用太记挂。”方知行给二人倒了茶,又递了烟。
韩念念一旁做乖巧媳妇状,并不多话。
七扯八唠了一会儿,周局长话题一转,突然道,“小行,听好些人说你媳妇给人说媒,一说一个准,真的?”
方知行两手一摊,笑得无奈,“这得问我媳妇儿。”
韩念念笑了,大方承认。
一直没咋说话的姜科长总算找到了插话口,笑道,“我就说咱们内务科打结婚证的同志咋多了起来,感情还有大妹子的功劳呐!”
这时期民政局还不叫民政局,只是市委的内务科,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结婚登记处。
韩念念心思百转,半开玩笑道,“就拿这回的人贩子来说,说白了,就是年轻小伙儿找不到媳妇儿才让人贩子有机可乘,长久下去,对社会安定也无益。”
“姜科长,要是咱们能有个公家性质的介绍所,就像以前的官媒一样,为大龄男同志还有独身同志提供处对象机会,也算是加强社会家庭的稳定了。”
如果韩念念没记错,婚介所在八十年代之后才在各地陆续建立,基本都是挂名在民政部门下办事,但眼下如果加把劲办个婚介所,再招三五个职工,那以后牵起红线来速度可就快了。
韩念念此番话虽然超前,但绝对是给姜科长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想法,哪怕芝麻官,都想着有政绩往上爬,何况是姜科长,本身不差,却因为倒插门女婿总被人瞧不起,人前不觉低人一头,若是能借这机会顺势而上...
姜科长跟他老丈人对视了一眼,随即笑呵呵道,“大妹子想法不错,回头我向上头反应反应,争取能得到上头批准!”
周局长和姜科长都得上班,没多待,喝杯茶的功夫就起身告了辞。
送走他们,也就快到上班时间了,不再耽搁,韩念念拎了布兜去上班,“方书记,晚上我买点小菜,喊爷爷和婆婆一块过来吃吧。”
方知行懂了她意思,“你不顺路,我去吧。”
两人一块出门,途径邮局时拐了进去,把信寄出去才上班。
一晃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小山子乡陈家村生产队,吴书记叼着烟喊陈卫东,“大侄子,有你家来信!”
陈卫东忙不迭接过,他识字不多,小学五年级的水平,拆开信磕磕巴巴读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
“老爹老娘哎!大妹子来信了!”陈卫东连走带跑回家,把信给他老子娘看。
韩桂娟不识字,干着急,催着让陈爱国把信大声念出来。
一家人陷入了震惊中,实在不敢想象,大侄女城里那房,竟然要给他们!
“老爹,咋整啊。”陈卫东拿不定主意。
陈爱国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没吱声。白送个房子可不是送个碗送双筷,说不动心不可能,可这红口白牙的事,干起来咋这么心虚呐...
“给钱吧,咱们买过来。”陈爱国敲敲烟袋杆子,下了决心。
“念念说买那房要六百呐,咱家拿不出这些钱...”韩桂娟犯难,她跟她男人都能下地干活,一年挣工分换的钱也能有个七八十块,加上她在供销社挣的,终年到头也能存点,可也就这两年才有点积蓄,又碰上闺女出嫁花的,现在箱里连一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娘,我回娘家借点吧,过了村就没这店,咱们能凑多少就凑多少,凑不齐就跟大妹子打个欠条吧,等二娃生了,我也干活去,总能还上。”
向来不多话的叶兰英开了口。老农民靠天吃饭,碰上好年份还成,要是碰上坏年份,那可就完蛋,现在有了进城的机会若是还白放弃,活该他们穷困一辈子。
“马上秋收了,分到手的粮大不了拿去卖点。”韩桂娟道。
外头太阳仍旧火热,一家人悄声商量,拍案决定之后,开始操忙了起来...
转眼就到了秋忙,大豆、玉米、高粱...打谷场上热火朝天,生产队会计噼噼啪啪拨算盘,乐得嘴巴合不拢,今年支援建设之后还有存粮,能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陈家人也在拨算盘算账,十块五块到一分,整整齐齐卷了一卷又卷。
“凑多少钱了?”韩桂娟迫不及待问。
“三百五十二!”
“别等过年了,去城里吧!”
“好嘞!”
......
韩念念下班回来,陈卫东已经坐院里了,脚边搁了两大兜东西,方婆婆陪着唠嗑。
“哥,我去信这么长时间,你们也没个回信,我以为不来了呢!”韩念念解开布兜看了看,一兜装的是玉米,一兜是钱...
陈卫东憨笑道,“顶好的机会,哪能不来,这阵子搁家凑钱呢,只凑了三百多,还剩下的,等过年队里换工钱了再补上...”
方婆婆一旁听得点头,可没看走眼,一家是憨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