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纯臣打量了一下顾振华,只见这个年轻人二十出头,五官英挺,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傲气,不像普通人,只是头发很短,有些怪异。
“年轻人,你当过和尚不成?”
“不是,贼兵纵火的时候,小人头发被烧到了,后来滚到了水洼里头,火虽然熄灭了,但是头发却烧没了。”
“嗯。”朱纯臣点了点头:“年轻人,你说说,闯贼究竟如何,对待地方上的官员富商,有没有抢掠?”
顾振华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闪念,按照常理,这位国公该问问战事,李自成究竟能不能打,可是他竟然问这话,事出反常,看来这位国公爷有了投降的心思啊!
想投降,别做梦了!就算李自成会放了你,我也不会放过。
“启禀国公爷,闯贼抢掠成性,尤其是官员富户,更是从不放过。小人听说我们县里的大地主被抓了之后,李自成让人把他的妻子女儿都绑在了竹竿上。”
“闯贼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逼问银子了,隐瞒一两,就在家人身上割一刀,结果那个财主的妻女都被剁碎了,当着他的面,让闯贼给喂狗了。”
呕!在一旁的家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作呕,朱纯臣虽然表面上还十分镇定,但是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年轻人,你说的可是事实么?”
“自然是事实,李自成到处说均田免粮,可是当兵的总要吃饭吧,总要有花销吧,这些全都要在官员富户身上出。我还听说李自成已经拟定了一份名单,打进北京之后,就按图索骥,逼问银子,京城是首善之都,怎么也要榨出一亿两白银!”
“什么?”朱纯臣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大明朝一共有多少银子,一亿两!就算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弄出来啊!
“年轻人,不要信口雌黄?”
“启禀国公爷,小人不敢撒谎,这是小人听一位落地秀才说的,他在不久之前投奔了闯王。”
“落地秀才?能有多少的学问,闯贼难道糊涂到用这样的人治国么?”
“闯王说了,凡是当过官的,全都贪得无厌,盘剥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因此全都该杀。但是又不能不用文人,因此只能找些没出仕的,不拘举人,还是秀才,只要读书识字就好。”
这话一出口,朱纯臣顿时就哑口无言,他清楚李自成两大谋士宋献策和牛金星都不是什么饱学之士,按照李自成的用人习惯,或许真的如此。一个山野小子,是杜撰不出来的,他对于顾振华的话,也没有什么怀疑了。
要是李自成对权贵官员如此怨恨,一旦打进京城,只怕就要玉石俱焚。想到这里,朱纯臣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官员尚且如此,他这是累世富贵的国公,下场会如何,恐怕也不难想象了。虽然是三月的天气,但是一瞬间朱纯臣仿佛回到了三九天一般。
他恶狠狠的瞪了顾振华一眼:“小子,你知不知道,认识闯贼的人,就该死!不过念你是初犯,老老实实在府里头带着,不要再多嘴多舌,不然就砍了你的脑袋。”
“小人不敢。”顾振华装作惶恐的说道。
朱纯臣看了一眼陆勇,然后说道:“把他带到后院,看管起来。”
陆勇点了点头,急忙带着顾振华,一同出了正厅。走到了后面,陆勇才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老四,你这几句话可是把国公爷给吓坏了,我看到他的袖子都抖了起来,脸色更是铁青。”
顾振华也微微得意:“二哥,我猜下一步这位国公就会继续转移财产。我猜数目不会小,光靠着咱们几个肯定不行,最好多找点人手,大不了多分点好处。”
“放心吧,哥哥现在就去联络其他家丁护卫,这种时候大家都想着自保,肯定有人愿意和咱们一起干。”
顾振华被安排在了护卫住的院子之中,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贺忠厚从前面脚步踉跄的到了后边。
“六叔,您老这是怎么了?”顾振华急忙搀扶住了他。
“都是累的,振华,到里面说吧。”
两个人到了屋中,坐下之后,贺忠厚笑着说道:“振华,果然厉害啊,你走之后,国公爷就吓得召集了所有的幕僚和账房,一同商量办法。”
“哈哈哈,六叔,老子说过,多藏必厚亡。成国公二百多年的家业,他能不怕么?”
贺忠厚笑道:“国公爷让我和其他几个账房一起算账,把府里头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整理一下,看这个意思是要往外转移。”
贺忠厚看了看门口,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怕是有这个数啊!”
两百万两!顾振华也暗暗咬了咬牙,在李自成攻击北京的时候,崇祯让吴三桂起勤王大军,但是需要一百万两饷银,可是崇祯的内帑根本没钱。向这些贵胄要钱,结果一个个哭穷,现在看起来,光是一个成国公就足以拿得出来了。
这帮国之蛀虫,不抢他们简直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