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由她解决,颐殊没肯细说。我虽派人暗中留意,但没查到这般精细。”而且当时的他还急着去玉京处理另一个奏春计划。
薛采不再细究,继续推测道:“经由螽斯山一事后,颐殊对袁宿越发信任,便将今日之局也交给了他布置。”
“所以袁宿早在入城前,其实已跟颐殊相识,聚水阵是他们自导自演,为今日之事埋的伏笔。”
“表面查封温泉,实则继续挖掘。表面填高农田,实则动摇根基。表面设置白幡,实则埋入火药……”薛采握了一下拳,望着窗外还不知大祸已至的人群,眼中明明灭灭,“可恶!”
品从目当机立断道:“你速速离开此地!”
“你呢?”
“我还不能走。”
孟长旗突然大笑了起来:“走不了了!谁也走不了!你们统统都得死!全跟着我和见见一起埋葬!”
“袁宿真的叫见见?”薛采突然发问。
孟长旗立刻闭上了嘴巴。但已来不及,薛采对品从目道:“拿李沉家的档籍来。”
“别看了,你快走!骑上我的马,带着你的人,快走!”品从目抓着薛采的手就往外走。
薛采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呢?”
“他们时间仓促,一年太短,虽能破坏地脉引来海水,但毕竟不是真的天灾。海水看似汹涌但后继无力,应对得当能有一线生机。”品从目说到这里,看了街外的人潮一眼,微微一笑,“我留在此地,能活一人便活一人。”
这一笑,如明珠美玉,灿灿生辉。
薛采注视着他的脸,忽然想,若公子没有死,想必他老了时,就会是这个人的模样吧。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有了一瞬的柔软,也有了一瞬的改变。他突然止步,反握住品从目的手道:“我留下来帮你。”
“别犯傻。”
“你和姬忽都在这里。若公子天上有知,必希望我留下来,帮帮你们。”
“你何时起这般惦念你那个短命公子了?”
薛采的眸光黯然了一下,软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流泻了出来:“可能因为在芦湾。”这里的月光讨厌得很。每每照到他,就会让他想起姬婴。
想起姬婴说的“月光之下,应有你牵挂的人”。
想起姬婴说的“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总有一个人,对你来说与众不同。”
品从目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他的头。
薛采下意识地想要打掉那只手,但最终没有动,任由那只手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轻轻地摸了摸。
这是继姬婴死后,第一次,有人摸他的头。
摸一个九岁孩子的头。
***
皇宫内,装水的水缸很快空了,然而火势未歇,而且随着狂风渐有越烧越旺之势。
颐非跟着众将士一起救火,眼见得不行了,很多人都疲惫地放弃了。
他看得来气,过去踢了一个倒在地上偷懒的家伙一脚:“起来,继续!”
“还继续什么呀?水都没了!没水怎么救火啊?”
“要我说还是烧吧,烧完了大家也就能出去了。幸好皇宫地大,空旷的地方多,咱们挤一挤,应该烧不着人。”
“对对对,屋子烧完了也就好了。”
“看这狂风大作的,没准等会会下雨,下雨了也就不烧了……”
眼看大家七嘴八舌越说越颓,颐非暗叹了口气,转身去找羽林军的统领:“云笛为何还没出现?”
羽林军统领不耐烦道:“谁知道呢!没准跟女王一起走了呗。”
颐非心中咯噔了一下——很多没有想起来的细节,在这一瞬串联:为什么马家和周家天天追着云笛要儿子?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为什么马家和周家频频闹到颐殊面前,颐殊却不处置?为什么今日云笛迟迟不出现?
这一切,都是他和颐殊商量好的!
他故意放出消息让马家和周家肯定儿子在他手上,然后教唆两家人到他府前闹事,制造他被逼得无法外出之相。其实暗中筹备,表面上把羽林军的一部分兵力交给了颐非,其实带着真正的大军跟颐殊一起离开了。
当颐非以为借助他的帮助顺利入宫时,其实是踏进了他跟颐殊设置好的陷阱,将他明确地留在了宫里!
为什么云笛非要云闪闪参加王夫选拔?
为了让颐非安心——你看,届时我弟弟也会跟你一起进宫,所以放心。
为什么云笛要处处纵容云闪闪?
为了让颐非认为他很宠爱这个弟弟。我就算不救你也会救我弟弟,怎么可能牺牲他?
可事实的真相就是:云闪闪只是云笛的弃子。
可以背叛第一次的人,就能背叛第二次、第三次……而云笛始终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颐殊。
颐非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心头一片冰凉。半响后,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罢了,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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