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按东南西北四角摆放,红丝对角相连,铜板平放在线上,看起来像个三角形,但却是歪的。
袁宿看到三个歪了的铜板,皱了皱眉,然后猛地扭头,盯着黑暗的角落:“出来!”
一个脚步声响起,从角落里走路出来。
那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清瘦的脸上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幅常年缺觉的疲惫模样。
“你来了。”袁宿见是他,便蹲下去将铜板重新归位。年轻人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道:“我摆得不对?明明按你走时的位置摆得一模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总之不一样……你来做什么?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应该在回燕的路上。”
年轻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袁宿再次皱眉。
“大仇马上就能得报,现在正好抽身,你跟我回燕,从此远离这一切。”
袁宿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没有亲见如意夫人死,不能算真的报仇。”
“明天她肯定会来芦湾的,没准这会儿已经在了。只要她来,就走不了!”
“我不想当然。我只信自己的眼睛。”
“你疯了?”年轻人怒道,“你要跟着他们一起死么?”
袁宿不再说话。
年轻人急得跳脚,却又没办法,最后恨恨道:“那我也不走了!”
袁宿道:“也好。”
“什、什么?”年轻人始料未及,十分错愕。
“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叛师之举,就算你师父愚笨没有发觉,但百年之后地下重逢时难免追究。你同我一起殉葬于此,便当是还了他的恩情吧。”
年轻人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骂了一句:“有病!”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宿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轻轻一笑,不知是嘲笑那人还是嘲笑自己,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在阵法中盘腿坐下,注视着那三个铜板,眼眸沉沉,却又无情无绪。
“最后一夜……”
“会出什么变故呢?”
然而芦湾城的这一夜,最终还是平静地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第二天,太阳早早从海平线上升起,向世人宣告——九月初九,到了。
***
这一日,芦湾的百姓们全都起了个大早,在宫门外等着看热闹。
最早来的人是杨烁,依旧一人一骑,洒脱得很。昨天他跟他爹的对决早已传遍芦湾,因此见他来到,人群开始起哄,有夸赞的,也有嘘他的。
他毫不在意,双手环胸,任由马儿自行行走。棕马倒也灵秀,认路似地径自进了皇宫的大门,进去了。
紧跟着到的,是风小雅颇具特色的黑色马车——玖仙号沉了,这辆车是由银甲侍女们搭乘另一艘船送来的。
车门依旧紧闭,风小雅依旧吝啬地不让世人看见他的模样。众人只能继续看那些银甲侍女们打发时间。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薛相就在这辆车里么?”
“才没有!我邻居家的二婶说一大早就看见薛采骑着马去菜市那边喝豆浆去了。”
“什么?他不跟鹤公一起来?”
“小孩子嘛,怕饿,宫里头又规矩多,估计他要吃得饱饱的再来。”
“听说胡老爷不来?是不是真的?”
“听说他今儿早上挣扎着想要爬起,被大夫们联手给按住了。”
“他倒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啊……可惜,没那个命!”
“对了,马公子和周公子到现在也没找到?”
“没呢。马家和周家的人到现在还堵在云府外。也不知道云闪闪出不出得来。”
“如此说来,咱们程国自家的候选者就剩杨烁了?”
刚说到这,一顶青布软轿出现在长街那头,轿子的灯笼上写着“王”字。
“哟,王予恒的伤看样子好了,竟然来了!”
众人起哄:“王公子,王公子,露个脸啊!”
轿帘掀起,坐在里面的是个黑瘦精壮的年轻人,眉如刀削唇似剑刻,生得一张天生闲人勿近的脸。他沉默地朝众人报了抱拳,便又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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