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大六岁么?你的那些姬妾通通比你小二三十岁!为什么男人比女人大可以,女人比男人大就不行?”她记得自己当时气急败坏地反驳,也记得父亲的眼神冷如冰霜:“我可以用钱逼迫她们,你可以吗?”
是啊,纵是天下首富的女儿又如何?薛采……可是一国之相啊……
父亲骗她。她根本没有公主矜贵。所以,程王颐殊可以明目张胆地指认薛采为夫婿候选人,而她胡倩娘说要嫁,世人都道是桩笑柄。
胡倩娘抆掉脸上的眼泪,却越抆越多,正在委屈时,忽听船夫尖叫起来。
她心中不悦,训斥道:“鬼叫什么?没看见我在想事情么?”
“小、小姐!漏、漏水了!!!”
胡倩娘大吃一惊,连忙回身,就见船底不知哪里漏了,正汩汩地往里进水。船夫找了个水桶拼命往外勺水,然而倒的没有进的快,很快船身就开始下沉了。
胡倩娘气得直跺脚:“出发时你不检查的吗?”
“我检查过了,是好的呀。而且当时您催得急……”
“废物!快放焰火求救!”
船夫手忙脚乱地从某个箱子里找出焰火,面色顿变:“沾水了……”
胡倩娘放目眺望,此刻她们距离“玖仙号”已经很远了,但她水性极好,应该能游得回去,她一咬牙,翻出水靠穿上:“拆船!抓着木板游回去!”
刚要拆船,船夫忽然看见一物,面色大喜:“不、不用游啦!那边!那边有船!”
胡倩娘扭头,就看见遥远的海边,出现了一艘战船,旗帜上绣着“云”图腾。
她松了口气。
***
玖仙号上,气氛仿佛冻结。
只因风小雅这句“骑象出行”。
谁不知道此乃马康生平最耻辱的事情,如今被风小雅毫不留情地扔到马覆脸上,这位名誉程国的后起之秀脸色明显一僵。
他眯起眼睛,沉声道:“听闻鹤公武艺精绝,世间罕见……”
风小雅笑了起来:“你要与我决斗么?”
马覆将抱着的古琴横托胸前,神色极为严肃:“长琴不才,请鹤公赐教。”
客人们一听有架打,立刻精神振奋,睁大了眼睛看热闹。
艾小小连忙打圆场:“宴席已经准备完毕,不如大家先用膳……”话没说完,胡九仙给了他一个眼色,艾小小心头一怔,当即收音,但心中疑惑渐浓——老爷不阻止?成心想要客人们打架么?
葛先生也是唏嘘不已。他可是快活宴的老客,总共参加过四次,往年宴客纵有矛盾,表面上还能和和气气虚情假意,今年倒好,撕破脸直接开打了。风小雅和马覆按理说都不是一点就燃的爆竹脾气,现在三言两语就要大打出手,莫非真是气场不合?
艾小小使个眼色,本在歌舞的美人们全都退了出去,让出空旷的大堂来。
马覆手在琴上轻轻一拨,金玉之声铿锵响起,他的眉眼一片肃杀。
风小雅收了笑,示意焦不弃离开自己。
焦不弃虽有迟疑,但还是照做了,退后了几步。
颐非低声对秋姜道:“来押注谁赢?”
云闪闪一听,立刻道:“当然是风小雅!”
颐非凉凉扫了他一眼:“你还有钱押?”
云闪闪立马不说话了。
秋姜则在皱眉,片刻后道:“薄幸交上去了?”
“交上去啦。放心吧,晚宴吃得差不多时就会开始卖了,耽误不了你的事。”
秋姜嗯了一声,又低下了头,显得对风小雅和长琴之间的决斗毫无兴趣。
颐非转了转眼珠,不再说话,专心看向场内。
那边,马覆沉声道:“我的琴,虽不及长琴太子有五十弦,但也有十五根。每一根上都有玄机。鹤公要小心。”
风小雅淡淡回应:“好。”
他的话音刚落,马覆就长袖轻挥,手指宛如点水的蜻蜓一般在琴上弹了起来。伴随着急促的琴声,周遭人全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以马覆为圆心迅速扩散,连忙将各自的几案又后挪了些许,免得被殃及。
而身为目标对向的风小雅却安然不动。
琴上一根弦断,笔直朝他飞去。眼看那根断弦就要刺中风小雅的眉心时,他左手一翻,突从滑竿下拔出一把伞。
伞面砰地旋转打开,风小雅的人也跟着飞了起来。
那是一把浅蓝色的油纸伞,在弥漫的雪花中,看起来像一朵优雅绽开的兰花。
马覆手指不停,第二根、第三根弦急速飞出。
在场的客人都是身份尊贵颇有见识的,却无一人说的出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只觉那琴声十分激跃,听得人血液沸腾莫名烦躁,恨不得也冲上去大开杀戒。
颐非原本散漫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声道:“天界大战,阪泉之争,长琴一曲炎怒,令万物凋零……这是炎怒曲。”
云闪闪扭头:“你知道曲名?”
颐非道:“不止,你且看着,会有火……”
他刚说出火字,飞舞在空中的两根断弦就蓬地一下跳起了火光,火光宛如巨龙,紧紧追逐着风小雅的伞,看起来,便犹如双龙夺珠一般。
火龙虽急,雪伞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