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薛采冷哼一声,却没追究此事,而是开口道:“我们来重谈一下合作的条件吧。”

风小雅霸占了书房里唯一的一张榻,却没有坐,而是躺下了。大概是之前动用了武功,此刻的他看上去十分疲惫。

秋姜和薛采站着,唯独颐非是坐着的——五花大绑地坐在地上。

因此,薛采这么说,颐非便自嘲地看了看身上的绳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答案就是我不跟你们谈,任何条件都不谈。”

“你觉得自己还有拒绝的机会?”薛采冷冷道,虽然年幼,但他一沉下脸,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似冻结了一般,压抑得人难受。

可颐非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继续咧着嘴笑:“没有,但幸好我还有死的机会。”

一句话后,室内一片死寂。

薛采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闪烁不定,似乎也拿这个家伙很头疼。至于风小雅,秋姜觉得他好像睡着了。

然而就在这时,风小雅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宛如石子击碎水面时激涌而下的水花,清澈而凌冽。

“三十九万七千。”风小雅侧过头,用那样清冽深幽的目光紧盯着颐非,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颐非明显怔了一下。

“三十九万七千,是这二十年来燕国和璧国失踪的孩童总数,仅仅只是记录在册的,没有案宗可查的更不计其数。那么,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孩子,都失踪去了哪里?”

颐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去了程国。”不知是不是错觉,秋姜觉得风小雅的脸看起来异常悲伤,但仅一瞬间,便又变成了尖锐,“身强力壮的,被卖去兵器工坊做苦力;漂亮的,被卖去青楼。程国就靠着这两样收入,得与三国抗衡。”

颐非发出一声冷笑:“那又如何?你也说是二十年了,这个毒瘤都已经长了那么多年,烂进骨头里了,现在才想起来要追究,不嫌晚么?”

“我不追究。”风小雅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却又很有力量地说道,“我要直接挖了它!”

有风呼啸着从窗外吹过。

光影仿佛一眨眼就黯淡了。秋姜定定地看着风小雅,有些震惊,又有点别的什么东西,让她觉得自己离他越发遥远,远得根本看不清晰。

第三章 前因

程国,唯方四大国之一,本是区区一座海岛,土地贫瘠人员稀少。不知何时起,岛上的居民发现了一种铁,用那种铁打制出来的兵器格外锋利。因此,在全民习武的情况下,再配以神兵利器,加上当时国主的野心,程国开始向外扩张,没几年,就将周边岛屿全部囊括旗下。程王为了更好地统治国家,将岛上原部族全部杀光,就这样,以铁血手腕奠定了程国的根基。

一晃百年。

第三十五代程王铭弓试图效仿先祖继续扩张,可惜时过境迁,燕、璧、宜三国都已非当年弱国,国力雄厚,易守难攻,铭弓虽有神兵猛将在手,亦难作为,连连败仗之下,气得中了风。当然,另有一说是颐殊为了夺位,对他下了毒。总之,以战养国的计划彻底失败。然而,程国还是很有钱。

钱从何来?

明面上看,是兵器买卖和歌舞伎场的赋税,令它的经济畸形却又繁荣地继续增长,深入挖掘后就会发现远不止此。

光从璧国来说,姜皇后的父亲姜仲,就养有三千名死士,这些死士有着严密的分工和纪律,能够完成许多艰难的任务。而这样的人才,绝非三两年就能培养出来的,他们必须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经过重重考验才能成为死士。光靠姜仲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那么这些死士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培育的呢?

答案就在三十九万七千之中。

二十年来,有档可查的三十九万七千名孩童,就这样被人贩子拐走,送到程国,由一个秘密的组织对他们进行挑选分拣:适合练武的,送去训练;长得漂亮的,送去卖艺;体弱多病的,奴役干活后任之死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滴水穿石,成绩惊人。

在姜皇后与其父闹翻之后,她终于查出了家族死士的由来,这个秘密终于浮上水面。

因此,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终止罪孽。

姜沉鱼对薛采道:“我不管别的国家如何,但凡璧国境内,私贩人口者,死。”

薛采定定地看了皇后很长一段时间,才欠身鞠了一躬:“臣遵旨。”

他彻夜难眠。皇后的命令听来简单,但要实施起来,却是艰难之极。

首先经过这么多年的累积和沉淀,贩卖组织已经颇具规模,自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他们有钱,有势,还有人,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铲除掉;其次,组织真正的头领在程国,璧国境内怎么折腾都没什么,一旦涉及别国,稍有差池便成了国与国的大事;还有,不得不说璧国也是此组织的受惠者,如果没有这些死士,没有这些像草芥一样可以随意牺牲掉的棋子,那些不方便放到明面上来解决的事情,怎么处理?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姬婴临死前对他说过一个计划,一个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计划。姬婴本想用五年时间去完成它,但却没有机会了,只好把这个遗志留给了薛采。

“你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姬婴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做了,我感激你;你不做,我也不会怪你。只当是姬家的命,四国的命,天下人的命罢了。”

垂死之人,再多遗憾,再多不甘,再多委屈,再多痛苦,但因为知道快要结束,所以反而通通看开了。

年仅八岁的薛采跪在他面前,又气又急,整个人都在抖。

最后恨恨地说:“谁在乎你的感激,谁又在乎你怪不怪!”

姬婴闻言一笑,伸出手,迟疑地,轻轻地、最终坚定地放在了他头上。

太小了。要再大一点就好了。

太短了。要教他的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

太残忍了。竟将这样的秘密交付给这样一个孩子。

“小采……”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别怕。”

薛采的战栗,因这一句而停止了。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被称为主人的男子,看着他的笑容,看着他温柔的眼眸,心中像有一道门被推开了,自那后,天高海阔,无所畏惧。

别怕。小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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