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只是总要装装样子,看他有几分诚意。”傅清晖笑意愈发愉悦,“他走之后,我跟大哥说了说,大哥琢磨了一会儿,说既然是简公子的意思,那你就看着办。”
简让笑起来,“说你们傅家的人是人精,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再精明也比不得你和景先生。”傅清晖由衷地道,“你们总是先一步把事情琢磨透,我们不行,和稀泥的日子过久了,脑筋要转好一阵子才能权衡出得失。”
简让哈哈地笑起来,“你可别这么夸我们,再夸几句我就找不着北了。”
高高兴兴地用完午膳,他回返家里。
正房的门口,双福、四喜并排坐着,前者意态慵懒,后者喜滋滋的。
四喜这段岁月长了不少,已经是大狗的样子。
双福已经没得长,能长的只能是娇气、矫情、淘气这些脾性。
有段日子了,双福不再时时与阿妩起腻,闲情、兴趣全用来跟四喜玩儿,或是欺负生气——它高兴了,就抢四喜的小排骨,呼噜呼噜的大快朵颐,四喜却是碰都不能碰它常吃的炸鱼、炸虾、虾饼和鱼片粥,脑袋往双福的饭碗跟前一凑,双福立马炸毛呲牙伸爪子。
只要双福闹脾气,四喜就会杵在原位不动,直到伙伴的脾气消散一空。到晚上,还要由着双福那个不讲理的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要么搂着它的前腿,要么毫无形象地半躺在它身上。
说起来是四喜挺没出息的,看着却是特别暖心。
简让走上台阶,弯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
双福仰起头,享受地眯起大眼睛;四喜则是欢快地摇着尾巴。
这种时刻,他便不忍心离开,好好儿地哄了它们一阵子,这才进到室内,见妻子在午睡,便放轻脚步去洗漱更衣。
躺到床上,钟离妩醒来,笑容慵懒,“刚回来?”
“嗯。”简让问道,“中午吃的什么?”
“灌汤包、酸辣汤。”
“……?”简让失笑,“厨房没做别的?”
钟离妩笑道:“做了好多,只是不想吃别的,让小厨房单做的这两样,吃了两碟子灌汤包,喝了两碗酸辣汤。”
“有没有特别想吃但岛上没有的?”他问。
“没。”钟离妩笑道,“有时候想吃的,只是酸甜辣咸其中的一个味道。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
“厨房做的大多是大周风味的菜,你要是不习惯,我们再找几个厨子。”
钟离妩忙道:“你可别多事。大周风味的菜肴,我早就吃惯了,灌汤包和酸辣汤不都大周特别出名的么?”
“也是。我只是担心你吃得不如意,毕竟岛上不同于别处。”季节没有特别大的变化,能够种植的粮食蔬菜瓜果是固定的。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为了你才打定主意留在这里的。”钟离妩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
简让扬了扬眉,“不会说话,说是为了我留在这儿多好。”
钟离妩笑出声来,“想得美。”
“要不要再睡会儿?”
“好啊。”钟离妩依偎到他怀里。
他自然而然地伸展手臂,让她枕着。
钟离妩微微笑着,阖了眼睑。
总是不能忘记,确定是喜脉那一刻,他展露的笑容。是那种一丝杂质都没有的纯粹、飞扬的笑容,能将人心海温暖、照亮。
之后的日子,她感受到了他自然而然的转变,变得内敛、温和。
他心境真的安稳、平静下来,为着这份完满,心在这一方水土落地生根。
和她一样。
睡意袭来,她用脸颊蹭了蹭他肩头,手臂环着他身形。
简让唇畔噙着温柔的笑,轻轻拍着她的背。自有喜之前,阿妩就更加黏他了,单独在室内,总要坐在他身侧,要么就猴到他怀里或背上,要他抱着或背着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爱煞了这样的她,爱煞了这般的缱绻岁月。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视线落在她放在枕畔的一本书。
是关于园林建造的书,西夏一位着名的造园家所作。找到合适的地皮之后,她特地让他帮忙从归云客栈找来的。
闲来大多数时候,她都会捧着这本书阅读。
她没有大周皇后那般近乎恐怖的记忆力,但是一本书翻阅三五次,便能将书中内容融会贯通,再看几遍,就能背诵下来。
但是,这一本书,从她拿到手,便有十余日不离身侧,之后亦是时常翻阅。
那时他就知道她在看的是什么——
因为她时常阅读其中一页的缘故,随意将书册打开,便能翻到书册中间一副插图。图上描绘的是一个园林,没有匠气,意境很美。
屋宇、亭台楼阁的样式,西夏与大周没有国界之分,在两国的造园家眼里,只有是否适合、是否悦目,是否符合园林的意境。两国居室的不同之处,是门、窗、承尘的样式、花纹等细节。
这幅插画的不同之处在于,造园家注明是出自一位故人之手,并且这园林并不存在——还未破土动工,事情便作罢,他也不打算建成。
也就是说,造园家与故人曾做了万全的准备,着手之前,园林便已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他们的心中,并且跃然纸上。但不知何故,事情作罢。
简让无从知晓,这幅图之于阿妩,意味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她每次凝眸的时候,唇畔总会浮现温柔的笑容,眼神暖暖的,还有着些许情绪——近似于乡愁。